第21章 老槐树，很开门
夜幕深沉，浓稠如墨，山林间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猫头鹰叫声，划破这静谧的夜。
此处是南山，连绵的山影在夜色里影影绰绰，比起北山，它少了几分巍峨与繁茂，也少了许多令人忌惮的禁忌。
山路上，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光芒，在黑暗中孤独前行。
灯下是吉安他们赶集的一行人。
吉安背着铺盖卷，手持防风油灯，手里攥着拉车的绳子，走在最前头，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
吱呀吱呀~
铁匠周劲夫推着大梁独轮车紧随其后。
大梁两侧各有一个长筐，一边整齐摆放着打造好的铁器。
另一边则坐着人，老太太胡云怀里抱着两个外孙，囡囡则抱着那只野鸡，端坐在对面。
她的屁股底下，是两大摞纳好的布鞋和鞋垫儿。
胡丹儿跟在丈夫身后，脚步迟缓，神色恍惚，满心都是藏不住的忧虑。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急切：“当家的，要不咱们走吧，就像上次那样，离开这儿，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稳过日子，好不好？”
周劲夫转过头，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解，道：“才过了两年安生日子，大宝二宝都还小嘞，能往哪挪呀？你白瞎寻思了。我叫你在家好好歇着，舒舒坦坦哩，你非跟着来赶集，这事儿我自己都能弄哩妥妥哩。要是恁娘仨着了风寒，那可咋弄！”
“当家的，我就想一直陪着你，我不想失去你们。”
胡丹儿眼眶泛红，几步上前，紧紧拉住丈夫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劲夫一脸茫然，又心疼又无奈：“好好哩，说哩这是啥瞎话呀，还失去不失去哩，我咋可能离开你嘞，快呸呸呸，白搁那儿瞎胡扯！”
“胡丹闭嘴！”
车筐里传来胡云严厉的声音，话一出口，又觉得语气过重，缓了缓，轻声说道，“丹儿，有些事儿躲不掉的！只要娘还在，就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们母女！”
“娘！我怕……”
胡丹儿扑到车筐旁，小心翼翼地掀开襁褓，看着熟睡的儿子，泪水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孩他娘，恁好好哩，哭啥嘞？恁们这是弄啥咧？”
周劲夫推着车，一脸困惑，完全摸不着头脑。
胡云提高音量，吩咐道：“专心推你的车，别胡思乱想！”
“好嘞，妈。”
周劲夫立刻闭上嘴，乖乖地继续推着独轮车，在山路上缓缓前行。
“快到了，都把面具戴上。”
胡云一边说着，一边戴上铁质面具，又对着前面的吉安叮嘱道，“小子，看到前面有棵老槐树就停下。”
说着，她轻轻将两个婴儿的襁褓遮挡得严严实实，生怕寒风吹进去。
赶铜锣大集，小小孩童不用戴面具，只用红布罩住就行。
一来是为了辟邪，讨个吉利；二来是让各路鬼神都沾沾这新生的先天喜气。
在这大集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是丢了东西，还是丢了面子，婴孩绝对不会出事。
若是孩子丢了，山神老爷爷老奶奶发了脾气，那个也不得好过。
“哦。”
吉安敷衍地回应了一声，他对这个老太太真是亲切不起来。
他先细心地给囡囡系上面具，然后自己也戴上，瞬间，感觉自己变得更帅了。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粗壮的树影。
那是一株老槐树，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看上去年代久远，估摸着得三四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
它的树皮粗糙干裂，一道道沟壑纵横交错，像是刻满了岁月的故事；枝干蜿蜒曲折，相互缠绕，茂密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吉安望着这棵老槐树，想起爷爷奶奶的坟前也有一株槐树，不过那棵是他亲手栽种的，还十分稚嫩，眼前这棵老槐树，可比他那棵辈分大多了，就像是太爷爷辈儿的存在。
周劲夫见状，放下脖子上的套绳，迅速戴上面具，走到老槐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大声喊道：
“老槐树，开门喽！”
“老槐树，开门喽！”
“老槐树，开门喽！”
三声呼喊过后，他又重新推起独轮车，朝着吉安招呼道：“安子，走，咱上集去！”
“赶集去？这荒山野岭的，去哪儿赶集啊？”
吉安满心疑惑，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半拍，眼神里疑惑不解。
周劲夫见此，单手接过那盏油灯，稳稳地摆在车架大梁上，推车朝着树后走去。
不知何时，四周悄然涌起浓浓的雾气，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一行人缓缓踏入其中，没走多远，就听见了嘈杂的说话声，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仿佛有无数人在黑暗中穿梭。
铛！
清脆的铜锣声骤然响起，划破夜空。
一声锣响集市开。
吉安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街道出现在眼前，地面由青石板铺就，石板泛着温润的光。
路两边是整齐的草棚子，棚子上长着形态各异的蘑菇、色泽鲜亮的灵芝，还有水晶兰草做成的灯，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将整个集市照得如梦如幻。
街道上方，牵牛花做成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为这集市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七彩的萤火虫与尾巴上带着流光的小鸟飞来飞去，一闪一闪的，宛如繁星灿烂。
“好漂亮的小鸟。”
囡囡从车筐里站起来，试图抓住一只小鸟玩。
这时，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热闹非凡。
有挑着担子，一路摇着拨浪鼓的货郎，边走边吆喝。有站在摊位前，卖力吆喝着招揽客人的摊主，声音此起彼伏。
这里的人形形色色，穿着打扮款式各不相同。
有拄着拐杖，慢悠悠踱步的老头，满脸都是岁月的沧桑；
有衣着华贵，身姿优雅的美妇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
还有结伴而行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充满了朝气；
更有蹦蹦跳跳的小孩，在人群中穿梭玩耍，笑声回荡在集市中。
吉安还注意到，有些人穿着十分老式的衣服，佩戴着古朴的佩饰，仿佛从时光深处走来。
但无一例外，每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张神秘的面具，有的是半脸面具，露出的半张脸神色各异。
有的是全脸面具，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甚至还有人戴着整个蝙蝠侠头套，显得格外奇特。
面具的材质也多种多样，有的绽放着宝光，璀璨夺目。
有的内敛质朴，透着低调的韵味。
还有的只是一张白纸，上面画着二饼、五条等，怪异非凡。
“哥哥，你看那个人没有长脚呀。”
囡囡突然指着一个脸上戴着八万的纸面具，伸着长长舌头的人，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