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山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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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墩子卖炭神屁相救 钱用访匪故友邂逅

卜算子

郧山汉水边,秦头楚尾旁。省际郊境匪患狂,卷起千层浪。

明为松石矿,暗是练兵场。妖魔鬼怪一扫光,呵护万民康。

话说郧阳西南边陲有座雄山,峰高千丈,壁立万仞,巍峨挺拔,常年云雾缭绕,如梦如幻,其名唤云盖山。不知何年何时,山巅建一寺庙,庙里供奉着十八罗汉佛,取名云盖寺。相传,荡魔天尊真武大帝祖师爷来此修行,见该处已建有寺庙,遂移至武当山修行,故民间有“先有云盖,后有武当”之说。云盖山上,盛产一种宝玉石,稀似钻石,贵如黄金,其色绿蓝,享誉全球,名曰绿松石。此石佩戴于身上,防疾治病,避邪消灾,惹得四邻八舍慕名而来,一睹为快,得之者尊。

镜头聚焦至中华民国二十六年隆冬。一日夜晚,寒星点点,皓月当空。但见云盖寺前偌大的广场上,五百余名着一色白衣武者,在一位大胡子武者教授下,操演着名扬天下的太极拳。那一招一式刚柔相济,跳挪腾移,虎虎生风。

此时忽见一身穿青色长褂者匆匆来到教官面前,道:“钱教官,稍稍停一会儿,有要事商议。”钱教官闻声即停,替换一人上前领演。便随那长褂者向一幢两层仿古楼房行去。遥望房顶上悬挂十二个红色大字:鲍峡国际绿松石矿业总公司。二人疾步上至二楼,步入左边最里面那个房间。进屋即关门。室内放一酱红色老板桌,二人于桌前相向而坐。桌上桐油灯分外明亮,照着二人刚毅面孔,更显几分睿智与成熟。钱教官开口道:“赵队长,啥事这样急呀?”赵队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密件递于钱教官,道:“这是刚接到鄂北特委密件,你看看。”钱教官双手接过密件,展信看时,只见上面写着:

“鲍峡赤卫队:惊闻鄂陕边界平顶山黄本达土匪猖獗,涂炭生民,为害一方,特命令你们速速剿灭。”落款为:“中共鄂北特委民国二十六年冬。”

钱教官阅罢密件,未马上发表意见,再将密件还与赵队长,问道:“你意见呢?”赵队长道:“黄本达匪帮现今纠集上千土匪,在鄂陕边界平顶山占山为王,烧杀掠抢,无恶不作,搅得周边十余县民众不得安宁。长期以来,国民政府重在‘清共’,对剿匪事雷声大,雨点小,以致养虎为患。目前国共两党实行第二次合作,形成一致抗日大好局面。我们鲍峡赤卫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群众革命武装,不能亲赴抗日前线杀敌,剿匪安民当是应尽之责。”

钱教官接口道:“是啊。共产党人初心使命,就是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黄本达是我辖区黄家沟人,我们更有责任和义务铲除这个毒瘤。”赵队长道:“我们很有信心消灭他,但是也不能小看这股土匪。毕竟他们在鄂陕边界盘踞多年,人地相熟,并且与一些官僚乡绅之间素有瓜葛,这为我们剿匪增添许多不确定因素。”钱教官道:“所以我们应该商定一个万全之策,确保剿匪一举成功。”赵队长道:“我的意见是,眼下着重做好两方面的工作,一是摸清匪情,对症下药;二是备足枪弹,攻坚拔寨。”

钱教官道:“我认为这个剿匪策略贴合实际,很有见地,稳扎稳打,切实可行。”赵队长道:“你是军事行家,实战经验丰富,想听听你有啥子更好意见。”钱教官道:“我俩想到一块了,一手摸匪情,一手抓备战,先把基础工作做扎实,再步步为营地推进灭匪工作。这个方略很好哇。”赵队长道:“那就暂时这样定下来吧。另外还有一事想和你商量,我现在要到BJ参加一个国际玉石玉器产品展销会,一方面商洽公司生意,另一方面,也是最根本目的,返程时采购一批枪支弹药,以备剿匪使用。时间一个月左右。前期访匪事就拜托你了。”钱教官道:“没问题,你准备枪弹,我摸排匪情,咱俩齐头并进。祝你BJ之行一路顺风!”赵队长微微一笑道:“同祝旗开得胜!”二人就此别过。

赵队长名叫赵斌,郧县鲍峡桦栎岗人,明里是鲍峡区鲍家店联保副主任、鲍峡国际绿松石矿业总公司总经理,暗里是中共郧县鲍峡赤卫队队长。钱教官名叫钱用,江西人,三月前被中共HUB省委特派至鲍峡赤卫队任军事教官。该公司拥有五六百名员工,既开采绿松石原石,还加工绿松石工艺品,于BJ、上海、武汉等地设有产品经销处。公司员工多为贫雇农,既是矿工,亦是赤卫队员。他们肩负着反帝、反封建、反压迫历史使命,白天做工,晚上集中学习理论,操演武艺,训练枪技,切磋兵法,时刻准备着为保卫红色政权而战斗。如此公司与赤卫队合二为一,以工养战,以战促工,护一方百姓,保一方平安。这正是:

凛冽寒冬晚,特委来密件。饬令赤卫队,悉力灭匪患。队长与教官,二人细酌谈:一面摸匪情,一面备枪弹。扫除害人虫,力保一方安。

且说农历冬至节这日,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恰是程墩子父亲“断七”的日子。程墩子意欲上街买香、裱、鞭炮等物祭父。程墩子家住程家凹,是湖北郧县人,却与陕西白河县城相距不过十余里地,其所言“上街”,即是去白河县城。寅时头,程墩子戴上护肩,提着打杵,挑一担木炭上街去卖,欲用卖炭钱购买祭品祭父。山路崎岖,上坡下岭,七弯八拐,炭篓时而撞着岩石,时而碰着树干,将其撞得东倒西歪。打杵既可作拐杖用,亦可缓解挑担压力。一肩压疼,将打杵提起放于另一肩上,使用杵尖撬起扁担,减轻重负。挑累了,将担子放于月牙形杵帽上撑着,歇一会换个肩再行。他嘿哧嘿哧地叫着,汗水顺着脸颊直淌!此担炭一二百斤。天微明,程墩子已将木炭挑至白河县城武昌馆处。

此际忽闻有人喊道:“卖炭的,过来!”正埋头挑担行走的程墩子,用手擦一把被汗水模糊的双目,循声望去,买主是一穿灰棉布服国军军官。他不屑于当兵的耀武扬威,便伪装未听见,继续挑炭往前走。那军官大喝道:“咋啦?没长耳朵?给我站住!”跨步上前一手摁住担子,一手招呼不远处俩荷枪实弹士兵,“大嘴巴、大个儿过来。”俩士兵得令,跑至军官面前,毕恭毕敬地行军礼后,道:“请江营长吩咐。”军官便于他们耳边咕噜一阵子,扬长而去。大嘴巴吆喝程墩子道:“乡巴佬儿,把炭挑这边来。”程墩子口吃,嗫嚅道:“我……我不卖。”大嘴巴道:“喂!你是不是欠揍了?”不由分说,两人一人一边夹着程墩子,生生逼着他将木炭挑往营房。这般强买强卖,程墩子恨得牙根痒痒,却毫无办法。心思只好卖给他们,价格合适便行。孰料至营房,当兵的压根儿不跟他提炭价事,亦不为木炭称重。

此时大个儿像管犯人一样守着程墩子。大嘴巴进伙房,不一会出来喊程墩子道:“乡巴佬儿,去吃饭。”程墩子受宠若惊。他早上未吃饭,挑十余里重担,肚子正饿。闻说吃饭,百事抛开,先填饱肚子再说。他被当兵的领至饭堂,于一条形桌前坐下。大嘴巴热情地为其盛来一大海碗罗汉豆,递上一双筷子。瞧此豆:

形似罗汉头,人云罗汉豆。耐寒不耐热,种植遍全球。性平兼味甘,软酥且合口。少吃增营养,贪食宜中毒。

看到热气腾腾的饭食,程墩子溢出口水,不管三七二十一,风卷残云般吃起来。一碗罗汉豆尚未尝出味道便下肚。大嘴巴问吃饱没,他摇摇头,意为未吃饱。又盛上一碗。如此一连吃三大海碗罗汉豆。直至吃第三碗时,方尝出罗汉豆夹生!饭后觉口渴,自取葫芦瓢于水缸里舀一瓢冷水喝。水入肚,隐隐感到肚子有点胀,打饱嗝。

大嘴巴望着他坏笑道:“吃饱了吗?”程墩子嗯嗯点头。见大嘴巴莫名其妙地笑,直觉告诉他,定没啥子好事。他顿感自己如待宰羔羊般。大个儿道:“乡巴佬儿,帮忙做点事。”果然差事派来。大个儿将其领至一小屋里,指着地下两个麻袋,以不容置辩地口吻道:“天黑前,把这两袋东西挑到黄龙去!”

黄龙?那地方距这儿一百余里。程墩子嘀咕着,去那儿明日方能回来,家里祭父的事尚指望着自己。程墩子愣了一会,央求道:“军爷,我家有……有点急事,去……去不成。”大嘴巴用枪抵住程墩子的额头,道:“咋啦?敢讨价还价?要脑袋吗?天大事也给老子搁下,把这事儿办了再说!”程墩子见枪慌神了,不再言语,莫敢抗命。这便叫,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短。程墩子认怂,饭都吃下肚了,还能咋地?他用手掂掂麻袋,极沉,一只手须使劲提。禁不住问道:“咋恁……恁重?”大个儿怒斥道:“闭嘴!不要多问!”程墩子便不再作声。他忽思起炭钱,便可怜巴巴地道:“军爷,炭钱……”大嘴巴当即不耐烦了,恶狠狠地道:“啥子炭钱?废话多!天黑前要不把这两袋东西挑到指定地点,小心你的狗命!”

程墩子窝一肚子怨气,在当兵的威逼下,乖乖挑担上路。原来麻袋里装着两箱子弹,共四千发。当兵的是白河县保安团士兵。因黄龙那边有战事,友军请求支援,保安团赠送两箱子弹。程墩子挑着重担,沿着老白公路行走。此路上至陕西白河县,下至湖北老河口,由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亲自督修,是鄂西北首条省际联络线,亦是抗战运输线。程墩子行于路上,心思:本想卖炭买祭品敬孝,不想遇此倒霉事,窝囊,委屈,晦气。有道是:心有气,事不达。正行着,突感腹内阵阵绞痛!觉有股邪气于腹内咕噜咕噜地作响,翻江倒海。一会这儿起个包,一会那儿拱个砣,一会又结个梁。此邪气流动频频,仿若暴风雨来临前,滚滚乌云裹挟着雷电,随时便会炸响!

此际,程墩子脸色颇为难看,红一片,白一片,黑一片,青一片,紫一片,可谓五彩斑澜。他肚子难受至极,欲停下歇歇,揉揉肚子,缓和缓和。可后面俩催命鬼尚嫌走慢,持枪逼他快走。程墩子满腹怨气无处泄,心里在抗议:老子肚子痛,你俩眼瞎了!嫌我慢了,你俩分担一点,不就走快了吗?真是,一人干,二人看,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道是: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程墩子腹内邪气于重担压迫与精神受虐双重作用下,终于爆发!蹦!屁如炸雷般炸响!气一排,程墩子肚子得到释放,压抑感、疼痛感顿消,浑身轻松一截。大嘴巴和大个儿紧跟程墩子身后,离的近,鼻腔猛不丁吸入臭气,熏得两人即刻收起枪,用手紧捂着鼻子。嘣!嘣嘣!嘣嘣嘣!程墩子自放第一个屁后,接着,两个,三个,四个……那屁如装满枪膛的子弹,带着无限能量,一发而不可收,如连珠炮般炸响!初始时,屁停停放放,再停停,再放放。后来逐渐变得有节奏,一步一屁,无休无止,臭气熏天!屁愈放愈密集,程墩子愈来愈舒服,挑担步伐越发轻盈。此可苦了身后俩“跟屁虫”,二人先是捂鼻子,骂程墩子是臭虫;后来随着程墩子放屁更密,非一般地臭,是臭不可闻!这正是:

屁是一个神,不放不能行。你说它奇臭,哪个让你闻。

须知豆类本为胀气食物,尤其吃了夹生罗汉豆,再饮冷水,一经发酵,屁会又密又臭。程墩子迎风前行,当然感受不到臭气,身后之人被熏得几近窒息!大嘴巴和大个子被熏得头昏脑胀,似中毒状。不得已,只得蹲下身,放下枪,两手捂鼻,闭目屏息,尽量离程墩子远些。双方渐渐拉开距离。程墩子久未闻后面动静,路上亦没人,悄无声息。他怯怯地回眸张望,但见晨雾朦胧,江天混浊,未见当兵的跟来。此时正行于一座石拱桥上。程墩子举目四望,不由得心花怒放。此处离家不远,进前面那条沟,翻三道梁便至家。思此乃屁神襄助,眼下不溜走,更待何时?程墩子不再犹豫,往石拱桥边一闪,肩膀一倾,撂下挑子,连打杵一并扔之,拔步飞奔而去!

他没命地奔跑着,恨不得身插双翅,脚生祥云。眼见快至沟口,嘭!一头撞至一硬物上,将他反弹出数步远,差点掼倒。他立稳足,凝神谛视,面前站立的分明是一个渔鼓丐!但见他:

铁塔身躯,威风凛凛。铁塔身躯,纵力士难撼毫厘;威风凛凛,令鬼神亦惧三分。左手执云板,右肩挎渔鼓,头戴小毡帽,目佩大墨镜。一袭破衫,疑为济公转世;满腮胡茬,却似钟馗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