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拇指
“刘白哥！”
“白哥早！”
“刘白老师早上好！”
刘白进到片场时，一堆人跟他打招呼，虽然这句招呼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就是随口的事，但在宁小檬为他出头之前，刘白可没这种待遇。
一个剧组就是个势利场，踩低捧高是惯常事。
林树看着刘白，眼中也有几分欣赏，距离上次宁小檬跟华胜在片场冲突，已经过了三天了，这三天里，拍了17幕，这种速度，赶得上之前一周的进度，着实喜人。
有这种结果，一是因为华胜似是被按灭了气焰，不那么嚣张了，能配合了。
二是因为凡是有刘白戏份的，拍摄都很顺利，每一幕都无可挑剔，顶多是‘保一条’。
林树见惯演员，听话的，不听话的，有才华的，有性格的，上镜的，不上镜的，像刘白这种才貌俱佳态度还好，你说什么他演什么，还总能把100分演出120分的，还是头一回见。
每次拍着拍着，林树就会有向刘白约戏的冲动。
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导演，林树像其他导演一样，人生最大理想就是票房奖项双丰收，而一个好剧本，加一个好演员，再加自命才华在怀，只是时运不济的林树，那就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所有要素齐备啊。
但……
还差一点。
刘白的名声是个大问题。
林树拍别人的戏，这戏能不能上，用什么演员，跟他有关系，但不要紧，如果要林树拿着他觉得满意的本子，去筹资金，那就得对整部戏负全责，敢用刘白么？
风险多大啊。
刘白跟李依晓的事还没撇清楚。
这又勾搭上宁小檬，华胜和他背后的资本，会任由这部戏被别人控制么？会有什么反制手段呢？
小年轻，还是太天真……
思索掠过间。
镜头中的场景已经拍摄完毕。
“CUT！”
林树喊过一声后，戏中的宁小檬和刘白便又重新还原成本尊，两人凑过来看回放，这是刘白带出来的习惯，他拍的戏，别人说“CUT”不算，得他自己说“好”才行。
以刘白目前的咖位，一般来说，还没这个资格，但宁小檬被他也带出了这种习惯，宁小檬要看，林树就不好拦了。
刚才那幕戏，是徐天因为女主角的母亲病重没钱医治，而用钱逼迫女主角陪他去马尔代夫旅游几天的场景，徐天的天真和嚣张，女主角的愤怒和无奈，都演绎出来了，画面中充满了张力。
林树拍得挺满意，宁小檬演得也挺满意，刘白却嘟囔了一声‘只有C啊……’
对于刘白惯常会说出口的什么‘好感度有提升’‘我记得你的好哟’‘这个场景只有C’‘你得对我负责哟’等等胡言乱语，宁小檬在这三天的拍摄过程中，已见怪不怪。
“什么意思？”
“剧情单薄了一些，能不能加上B版的3幕7镜？”
林树意外：“B版？哪来的B版？”
一边意外，林树一边翻剧本，果然在原本的A版剧本后面，看到了一个大大的B，B版，哪来的B版？
“编剧老师！”林树喊了一声。
姜小白便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一路上差点撞翻灯光，越过道具的箱子，碰撒了另外一个女角的咖啡，抵达导演面前时，简直千难万险。
“姜老师，B版是怎么回事？”林树掂着手头的剧本问，“谁改的？”
以前谁改剧本，无论改成啥样，总要经过林树同意，现在怎么直接给结果了？连通知都没有了？
林树这么问，语气有点森寒，因为有资格改剧本的宁小檬和华胜都在现场，他得立规矩，你们怎么闹我不管，但剧本的最终决定权，是在导演这儿，你们把戏搞黄了，我可不干！
“我……”姜小白在众目睽睽之下，习惯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没找到。
她一边紧张的玩着手指一边抬眼看向刘白。
刘白向她举起一个大大的拇指。
她不禁想起刘白的鼓励。
“你是世界级的编剧！”
“你能写出顶级的剧本！”
“你的剧本能获得世界级的奖项！”
“你是个天才编剧！”
想到这些，想到那张迷人的嘴巴说出这种动听的话。
姜小白便生出一腔微弱的勇气来。
她张大嘴巴。
以为自己声音很宏亮。
其实气若游丝。
“……我自己改的。”
没听清。
别说片场其他人没听清，就是导演林树也没听清。
“你说什么？”
姜小白有点慌，一被逼问或者反问，她就会慌，这是自小就养成的习惯，她情不自禁又去看刘白，就见刘白左右手并举，竖起两个大大的拇指。
编剧的联想能力立刻让她想到，如果她再说不清楚，刘白会不会竖起三个或四个大拇指，那就得脱鞋了，真是特别周星驰的场景啊……这么一想，便有点想笑。
她声音更大了点：“……是我改的！”
姜小白以为这句话之后，会是晴天霹雳降临，也做好了挨轰的准备，但林树的反应并没有那么剧烈，只是皱眉问：
“姜老师，为什么要这么改？改了怎么不通知我？你是原著作者，又是现场编剧，我们应该好好沟通才对。”
没挨骂……
林树还称呼她为‘姜老师’，还称呼她为‘原著作者’，姜小白顿时生出更多勇气来，她便开始解释。
姜小白解释的话，说得还算流畅，因为笔下的文字，是经过脑中无数的思考的，作为原著作者和现场编剧，她对剧情的理解和掌握，与林树同样深切。
“……场景如果、如果只有徐天和女主，就会、就会有点单薄，如果男主也在，会引发三种以上的可能性与观众猜测……”
“……三、三角型比一条直线更有张力，观众希望看到更具刺激性和联想性的人物关系……”
“……还有、还有……”
“所、所以我设计了一个B版剧本，它就是一些‘附加剧情’，拍了不影响主线结构，但可以根据之后剧情剪辑，出现一种多维度的可能性，这是一个多向性但是单通道的剧本……我称它为环型单向剧情设定。”
林树思考了一下，提问：“类似《两杆大烟枪》的盖·里奇非线性叙事风格？”
“不不不，做了一个升级，环型单向，说的是一部分情节可以自循环但又统一指向唯一的结局，盖·里奇的风格是不可测和不可知的，我这个是可测和可知的……”
林树在思考和听，没做表态，于是姜小白的声音和勇气便愈发微弱下去，她又求助似的看向刘白，果然看到刘白举起三根大拇指，但第三根不是他的脚趾，而是顺手拿过宁小檬的手指，宁小檬还一脸嫌弃的瞧着他。
很可乐。
姜小白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终于，林树开口：“华胜老师，来拍拍这一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