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意楼
街坊四邻散去，城西北角的余济堂恢复往日冷清。
药堂门窗尽数关了，苏白点上几盏灯，给正在收拾满地狼藉的武馆弟子照明。
夏昭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在他面前，那个为首闹事的武馆弟子还在昏迷。
他手中把玩着半截哨棒，一下下敲打在地上，缓缓逼近昏迷者的头颅。
丝丝缕缕的破风声，搭配上催命咒一般的哒哒声，惹得其他武馆弟子心惊肉跳。
强忍着痛楚不敢呻吟分毫，轻手轻脚加紧收拾，唯恐弄出半点声响惹得这位差爷不悦。
夏昭重重踢了一脚躺倒在地的领头弟子，冷声说道。
“起来！”
这武馆弟子被几拳打倒就吓破了胆。
哪怕是清醒过来也不敢睁眼，就怕这差爷算事后账。
听着哨棒离脑袋越来越近，他早被吓出冷汗。
只是脸上血泪纵横，叫人看不出来。
听到夏昭冷声呵斥，这才如释重负，连忙一个翻滚，不敢起身，扑跪在地。
“差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说罢便如小鸡啄米一般磕头。
“把血擦了。”
待到此人将青石板的血迹用衣袖慌忙擦干净时，夏昭又把哨棒架到他的肩膀上。
“你叫什么？”
“回差爷，叫许威，许威……”
许威浑身颤抖，只低着头，诚惶诚恐回答夏昭的问题。
“许威，你之前说，义武堂今晚在如意楼有宴会，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差爷，这是我们大师兄薛豹邀宴的，还说我们做完事也能去吃酒……”
夏昭闻言，心中的计划已然成型，既然看不透这迷雾，干脆搅个天翻地覆。
既是风雨欲来，何不乘风御雨，搅乱这浑浊浅洼，借力跃入江河湖海。
困于浅滩，过些年月就成第二个赵拓了。
如今广天阔地在眼前徐徐展开，夏昭无理由不前去探一探。
两百里大青岭是福地，风云莫测的清阳县自然也是别有洞天。
将手中的哨棒掂了掂，夏昭如同敲打木鱼般，对着许威的脑袋比划着。
“依你所言。”
“我堂堂一个道盟灵差，深入险地，九死一生，为民除害。”
“拼尽全力死里逃生，回家发现有人设宴拆我的家？”
许威闻言，本来满是血色的脸顿时吓得惨白。
“差爷，这怎么能是您的家，我们是要苏大夫的地皮啊！”
夏昭只是冷笑，一言不发，对苏白打了两个响指。
苏白会意，紧握研杵的手指又添了几分力。
“小……小叔。”
苏白的低声呢喃登时吓得许威面如死灰。
“来龙去脉我已知晓，你们义武堂好大的胆子！”
“我现在就带你去如意楼对质明白！”
许威闻言，更是吓破了胆，磕头不停。
若是这药堂与夏昭毫无关系，他最多也只是强买强卖，沾点地头蛇的理。
夏昭是灵差，插手平头百姓的买卖叫多管闲事。
可如今，这苏家的药堂怎么和这姓夏的成了一家子呢？
不再理会已经崩溃的许威，夏昭起身来到柜台前，与苏白交谈。
“苏大夫去哪了？”
“前天出城，去东至乡韩员外家出诊了。”
苏白的父亲名为苏慎，算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去外地出诊也算正常。
只是这一去便是两三天，时间太久了些。
夏昭早就知道苏慎不靠谱的秉性，不然自己也做不成苏白的小叔。
不过苏慎向来慷慨解囊，夏昭在余济堂中也赊了不少的灵物用作修炼。
在夏昭为苏白驱过一次异灵后，苏慎感激之余，大手一挥将账清了。
夏昭深知人情这种东西，万不可一次消耗干净，有来有回才是上策。
许威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剩下的几人见状，凑上前来轻声问道。
“那个……差爷，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了。”
夏昭侧目一瞥，语气冷峻地问道。
“你们要回哪儿去？”
几个武馆弟子浑身一颤，接着强行给自己换上一张笑脸。
“差爷，您英明神武，我们伤筋动骨，还得回武馆医治一番。”
夏昭闻言，上前两步，按住两股战战的武馆弟子，似前辈般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你们身处余济堂中，还要往哪去？信不过苏大夫的医术？”
夏昭将三人震慑住，三人面面相觑，只得向着苏白作揖行礼。
“有劳苏大夫了。”
夏昭心满意足，又说道。
“毁坏的桌椅瓶罐也尽数赔偿，你们正经武馆出身，家境殷实，自然是不在话下吧。”
夏昭饱含威胁的话语落在武馆弟子的耳中，引得他们苦笑连连。
“听差爷的，听差爷的，一定尽数赔偿。”
说罢便掏出自己的钱袋子来。
回身来到柜台前，夏昭和苏白低声讲道。
“随便卖给他们几副汤药就是，多要些钱，算给我清账……”
又低头看见研钵中熟悉的特制养生汤包，抬手将其推到一旁。
“这个就先别卖给他们了……”
……
从三个武馆弟子身上收够了钱财，夏昭将其驱赶离开。
叮嘱了苏白两句，让她提早关门，等到苏慎回来后再开门接诊。
夏昭将余济堂的事情安排妥当。
手中提溜着面如死灰，口齿崩裂的许威，大步流星走上大街。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
清阳县虽算不上什么大县，可这夜市上耍乐的玩意儿也琳琅满目。
可要说是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夏昭和许威二人身上的两套衣服。
灵差和武馆弟子大打出手，放在平日可见不到这种大戏。
围观者众，上赶着凑热闹的人却没几个。
清阳县里的百姓受这两家欺压久矣，一个养祟自重，一个鱼肉乡里。
这场戏权当是狗咬狗，往前凑说不定还会被咬两口。
夏昭一言不发，一脸凌然，他特意绕着中城区走了一圈，把阵仗炒得火热。
待到把大街小巷里的百姓目光全都引到自己身上，夏昭这才径直向如意楼走去。
许威双腿耷拉在地上，有口不能言，只能看着邻里对自己这幅狼狈样指指点点。
夏昭出门之前，一拳将许威打到张不开嘴，省得节外生枝。
沿着主街往中城走，越靠近如意楼，这灯火便愈加明亮。
待到夏昭在如意楼大门前停步时，竟有身处白昼之感。
如意楼上华灯璀璨，将大道照得通明，两侧高悬红灯笼，映得如意楼三个烫金大字似有流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