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火场线索
目送三人离开后，朱常洛收敛笑容，朝王安问道：“方才傅氏说阁院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了，这是为何？”
王安回道：“自从陛下搬离皇宫，又下令不带女眷，为了防止后宫出现不妥之事，每日入夜后，宫女们便统一接去廊下休息，同时把院门上了锁。”
朱常洛眼神微动，防止后宫出现不妥之事是什么意思，他明白，如此锁门也就得到解释了。
“那加高院墙又是为何？”
王安回道：“出于同样目的，怕有人夜半翻墙而入。也是为了保护各位娘娘。”
“嗯。”朱常洛点了点头，“那井中密道又是怎么回事？”
王安从袖中摸出一本泛黄图册，一边递给朱常洛，一边回道：
“武庙居东宫时，时常想出宫微服，然孝庙不允，因此便秘密在东宫修了这条密道。”
“等到武庙登极，不住皇宫，搬去豹房后，便命人封死了这条密道。”
“时过境迁，已是近百年前的事了。”
朱常洛接过图册，翻看了几眼，图上绘的是那密道出入口和路线图，竟然直通外城。
朱常洛眼中闪过思索，如此说来，这密道也有了解释。
他将那图册随手放在桌上，又问道：“那为何其他阁院的人不知道躲进井里？”
王安连忙答道：“回陛下，西暖阁阁院中的井是被扩建过的，其他阁院的井没有扩建过，井口只有一尺（约33厘米），人很难下去，因此无法躲灾。”
朱常洛想了想，总结道：
“所以现场情况就是：院门被锁，打不开。院墙被加高，翻不出去。井口太小，跳不下去。呼喊半晌又无人来救。烟熏火燎，最终丧命。是也不是？”
王安微微躬身，回道：“陛下圣明，确实如此。”
朱常洛沉默了片刻，而后又问：“那大火的起因查出来了吗？是何人纵火？”
王安闻言，身子躬的更低。
“暂时还未查到人犯。”
“起火点是在慈庆宫正堂，说是风吹起了帷幔，缠到了蜡烛上，然后点燃了整片厅堂。”
“火势一起，又无人在第一时间扑灭，导致火势越来越大，等被人发现时，已经无法控制。”
朱常洛捏了捏眉心，问道：“人都去哪了？偌大的东宫，就没人值守吗？”
王安回道：
“自从陛下搬来未央，厂卫的安防重心便移到了这里。”
“皇宫之中虽有守卫，但人手严重不足。”
“且东宫守卫本就人少，多是防卫乾清宫等处。”
“多种原因交织，方才有了昨夜那场大火。”
朱常洛眉头更皱。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场大火不是人为，只是个意外。”
“如果非要追究责任，还是因为朕移宫所致？”
王安闻言，扑通一声跪下。
“臣万死，臣无能。”
朱常洛一脸无语的看着王安，半晌后，出言安慰道：
“起来吧，这事儿怨不得你，毕竟你又不住在东宫，关注点都放在未央宫里了，哪能第一时间发现皇宫里的动向。”
“烧了就烧了吧，人死了做好善后抚恤，不破不立，说不得还是件好事。”
“此事在我这儿可以过去，但在朝臣那儿，要想过关可不容易。”
“历来中枢灾异，首当其冲的就是内外两相。”
“你主内相，方从哲主外相，若你二人不能联手应对，这场风波恐怕很难平息。”
“言官虽然名义上并入了内阁，但可不会那么容易就俯首听命，能不能收服，还得看个人手段。”
“眼下有了傅氏的一面之词，譬如那院门上锁、院墙加高、防守不力等等，多少可以给你一些办案方向。”
“这件事儿不到万不得已，朕不便亲自下场，所以你得自己想办法。”
王安闻言，心中感动，有些哽咽的说道：“臣多谢陛下教诲，臣谨记。”
朱常洛眼神微动，轻咳一声道：“朕登极后处理的事情太多了，都有些忘了。傅氏侍朕几年了？”
王安听罢，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连忙回道：
“傅娘娘是万历三十七年（1609）侍寝陛下，次年诞下六公主，二年诞七公主，三年诞六皇子，但没过多久，六皇子便早夭，之后便再未诞育。”
“算来入侍至今已十有一年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又问道：“傅氏是哪一年生人？今年多少岁？”
王安低声回道：“回陛下，傅娘娘是万历十六年（1588）生人，今年三十有二。”
朱常洛不再多问，他拿起茶碗抿了抿，心中暗想：
“入宫十一年，至今三十二岁。”
“连生二女一子，一子早夭后便不再生育。”
“应当是失了宠幸，或是原身有了新欢。”
“十年幽居深宫，一定对宫中各处极其熟悉，有没有可能，唯一的幸存者就是纵火者？”
“要不然为何那么巧，偏偏她的阁院中有井可以藏身，而其他人的阁院里却没有井可以藏身？”
“所有妃嫔都死光了，唯独她和两个公主平安无事，是否太过巧合？”
“三十二岁，心智成熟，且从方才谈话来看，此女对数字很是敏感。”
“通道的长度步数，井底入口的砖层，井口井底的大小，像是特意量过一样，如此清晰。”
“能在那种危机情况下关注到这些细微之处，未免有些反常。”
朱常洛皱眉思量了许久，最终得出来一个结论。
“这个女人有问题。”
朱常洛朝王安道：
“查一查自朕登极后，傅氏的起居行走有没有异常之处。”
“去了哪些地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秘密调查她的家族渊源，跟朝臣是否有联系。”
“另外，将她入宫后这些年，在宫中的起居习惯、饮食爱好、性格特点、日常点滴等等，事无巨细，收集起来，整理成文字，交朕审阅。”
王安闻言，心中陡然一紧。
“陛下是怀疑……”
朱常洛摇了摇头，“不是怀疑，只是好奇，此事朕先定个调子，起火一事与傅氏和三位公主无关。”
“让你调查傅氏，不是让你拿傅氏顶罪。”
王安连忙俯身道：“臣明白了，此事臣亲自调查，一定尽快给陛下呈报。”
“嗯。”朱常洛点了点头，“下去忙吧。”
王安闻言，拱手告退。
朱常洛坐在房中，重新拿起那本《井中密道图》，仔细看了起来，眼神微动，不知在琢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