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招揽
午时三刻，烈日如金轮悬于中天，初春的暖意在青石砖缝间蒸腾。
冯烈头颅被楚寇按进夯实广场地面，血水混着碎石渣滓溅上丈余高的朱漆廊柱。
统兵营的军鼓声戛然而止，持槌的士兵指节发白，青筋沿着小臂突突跳动——他们亲眼见过这位兵家修士在战场上徒手撕裂战马，此刻却像条破麻袋般被拖行着，在青砖上犁出蜿蜒的血痕。
“咚！”
当最后一记闷响震颤地面，整条朱雀大街陷入诡异的死寂。
人与人的悲欢总是不能相通。
这寂静只持续了三次心跳，旋即被海啸般的声浪冲破。
酒肆二层的雕花木窗轰然洞开，洪阳撞翻的茶盏在青砖上炸裂，碧色茶汤沿着木纹蔓延成扭曲的江河。
“赢了！”
他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嘶吼，腰间玉佩在日头下晃出刺目的光斑，“楚先生破了兵家法术！”
长街顿时沸腾如滚油泼雪。
最癫狂的当属西市口那个瘸腿说书人，他挥舞着祖传的乌木醒堂木，将街上一根木柱拍得震天响：“列位瞧见没有？楚仙师这招'苍龙探海'，正应了我当时讲述的......“
“让开！都让开！”
人群里突然挤出个中年胖子，他腋下夹着本泛黄的册子，两颊肥肉随着叫喊簌簌抖动：“诸位乡亲做个见证！”
他哗啦抖开族谱，手指戳着某处朱砂批注，“楚仙师的曾祖奶奶，正是家父三姑母的表侄女！”
唾沫星子飞溅中，全然不顾五年前那场大火后，正是他带着族人将楚家老宅的梁木都拆去换了酒钱。
三百步外，李长舟正带着十几个半大孩子摆出金鸡独立的架势。
少年故意将束发的红绸扯歪，学着楚寇最后那记劈掌的模样挥动胳膊，身后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
“我与楚大哥演练这招时...”
他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话音未落就被更大的喧闹淹没。
“比试正式结束！一方已确认死亡！获胜者，楚寇！”
县令已捧着鎏金木匣跳下高台，官袍前襟的云雁补子被冷汗浸得发暗。
鎏金嵌玉的容器里，回春丹正泛着诡异的幽蓝，瞎子都看得出大皇子拓跋嗣的示好之意，更何况他这个在官场沉浮二十载的老油条。
县令小跑而来：“楚仙师，这是大皇子殿下让下官转交给您的，可以立刻让您的伤势痊愈。”
楚寇此时状态看上去的确也算不得多好。
除了血神状态带来的血液衰败外，胸口还有三个几乎对穿的枪眼，若换正常武夫来这会儿早就倒在地上。
楚寇并不想与皇子关系太近，根本不犹豫直接拒绝：“不用。”
“可是...”
县令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捧着木匣的双手僵在半空，活像祭坛上手足无措的献牲。
楚寇没再理会对方，他蹲下身拉着破碎的甲胃，将冯烈尸体从土里拉出来。
这个曾单枪匹马屠灭漠北马帮的兵家悍将，此刻瞳孔散如死鱼，咽喉处五个血洞正汩汩涌出黑红粘液。
服从权势在得到好处的同时，也会付出许多代价，比如身不由己。
这也是楚寇不愿与拓跋绍过多纠缠的原因，他要在今日了却之前因果，自此之后全心全意投入修炼中。
“哒、哒、哒。”
麂皮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由远及近，大皇子拓跋嗣竟撩起织金蟒袍蹲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县令险些咬到舌头——按北魏礼制，皇子袍服下摆的八宝云纹绝不可沾尘。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吧，正式认识下，我叫拓跋嗣，北魏国大皇子。”
拓跋嗣指尖拂过冯烈断裂的锁骨轻叹，“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之前若有什么得罪，我在这向他道个歉。”
话音未落，看台上突然爆出嗤笑。
二皇子拓跋绍斜倚在鎏金椅中，紫色便服上的睚眦纹在烈日下泛着血光。
“皇兄这假仁假义的毛病，倒是愈发进益了。”
他屈指弹飞掌中葡萄，果肉正砸在拓跋嗣衣袍上，溅开的汁液在蟒袍上晕开暗红斑痕。
两位皇子剑拔弩张，县令脑袋低得像个鸵鸟。
剑光暴涨的刹那，楚寇已悄然后撤七步。
女剑客拇指抵住剑镡的瞬间，整条长街的温度骤降，檐角铜铃无风自鸣，卖冰饮的摊贩惊觉木桶表面竟结出霜花。
拓跋绍却浑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本殿下站在这，你这三尺青锋再利，敢动本殿下半根汗毛么？”
“......”女子沉默。
“当狗就好好当。”拓跋绍再次迈步，双方擦肩时又小声说道，“我哥哥喜欢胸大的女人，你这胸脯太小，怕是不够看诶。”
麾从女子面色深寒：“二皇子殿下，周围还有如此多耳目，请注意您的身份！”
拓跋绍耸耸肩，径直走到楚寇身前。
“干得不错，放心，本皇子不会亏待你的，明日就同本殿下一路回京吧。”
“殿下，按照约定，你我两清了。”
“可以理解为，你在拒绝本殿下的好意吗？”
“承蒙殿下厚爱，楚某刚大战完，回去就会闭关养伤。”
楚寇回答不卑不亢。
拓跋绍神情开始不悦：“你当真想好？”
“刚才就是草民深思熟虑的答案。”楚寇注意力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开启血神状态跑路。
“二弟，别人不愿意，你就别苦苦相逼了。”拓跋嗣抓准机会插话。
“好。”拓跋绍没再多说，他转身向着看台走去，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衣麾从传音提醒：“刚才二皇子转身时，手下察觉到很强烈的杀意。”
“不用急，父皇虽任由我们内斗，但底线是不闹出人命，我在二弟的地盘上，比在京城还安全。”
拓跋绍顿了顿，看眼已经走到广场边缘的楚寇，又对手下吩咐，“你去保护下他，二弟的杀意应该是针对楚寇的。”
他话音才落，整个怀竹县的地面就开始晃动。
几乎就是同时，有金光乍现！
原本隐下去的紫霄琉璃阵重新浮现，并且紫色光罩上还缠绕起一缕缕金芒。
百姓再也看不清广场内的情况，他们的喧哗声也被阵法阻隔。
“玄金绝阵！”
女子麾从大惊，属于四阶的法力汹涌而出，将拓跋嗣护在其中，同时解释道：
“紫霄琉璃阵之下还有一个大杀阵，二皇子建立阵法，绝对不是为了保护百姓！”
“......似乎懂了，我那二弟心思根本没在这场生死比试上。”
拓跋嗣面色突然严肃起来，大喝，“救人！”
却是紫金光罩一阵翻转间，有金芒如闪电落下，直奔楚寇而去。
楚寇眸子瞬间变红，但速度还是不够。
当女子麾从出现在他身边时，金芒已然完成攻击。
“砰！”
楚寇重重向后倒去，而后不再动弹。
他胸膛完全破碎并被烧得焦黑，透过胸骨能看到些许器官残渣，左胸处的心脏更是被击成齑粉...
“殿下，楚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