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家宅五祀
苍云郡，城隍庙。
夜色阑珊，微风掠过庙檐，增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许夺、周阵、罗岳和小童一行四人盯着眼前的城隍像，气氛凝重。
城隍爷端坐于高台之上，身披玄衣，周身金漆泛着微光，透出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乌纱帽端正，宽额深目，长髯垂至胸前，目光低垂而冷漠，仿佛俯视着人世间的善恶纷争。
许夺转头看向罗岳，语气低沉：“是否布置妥当？”
后者点了点头，神情坚定：“主要出入口已经封锁，山上也彻底肃清，无后顾之忧。”
许夺闻言，微微点头，将目光投向周阵，语气中透着几分郑重：“请吧。”
“未想到许镇守如此机敏，早就安排了人手防止事态恶化。”周阵微微一笑，目光带着赞许，随后转向小童：“开箱。”
“哼，还不是他运气好。”小童努了努嘴，嘀咕了一句，随即将背着的木箱放在地上。
他手掐法诀，语气却变得恭敬：“恭请城隍老爷。”
话音刚落，木箱金光大作，耀眼的光芒瞬间映得整个庙宇如同白昼，金碧辉煌，堂内弥漫着一股温暖而宁静的气息，仿佛驱散了夜的寒意。
恰在此时，刘婉凝的声音突兀地在许夺脑海中响起：“它在削弱我的力量。”
许夺未作答复，但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思。然而，身旁罗岳的啧啧称奇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
“师兄，你看这些土老帽！”小童咯咯笑着，语气中满是鄙夷，眼中带着一抹嘲弄。
毒舌我见过，没见过这么欠打的毒舌.......许夺眉头一皱，目光冷然，愣愣地盯着小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师兄，他瞪我！师兄，师兄，你看他！”小童拉着周阵的衣角，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与委屈。
娘的，不光毒舌，还绿茶.......许夺心中暗骂，眼中怒意越发浓烈。
周阵皱了皱眉，语带责备：“你若再无礼，回去之后让师傅打你的屁股。”
随即，他转头看向许夺，抱拳说道：“许大人，见笑了。”
就在二人对视的一瞬间，许夺的目光微微一凝。他惊讶地发现，周阵的瞳孔中竟隐隐有东西闪动。
他定睛细看，那赫然是一个“阵”字！
周阵未作多言，掐动法诀，单手指向端坐在庙中的城隍爷神像。神像的表面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如水波般荡漾，逐渐发生变化。
“咔——”
许夺与罗岳目瞪口呆地看着，城隍爷神像的肚子缓缓打开，露出两具不大的石制兽躯。
然而，这两具兽躯的头颅却无影无踪，不知是早已缺失，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师兄，狮子头没有了。”小童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
周阵微微点头，手中法诀加力，随着动作的变化，双狮之后逐渐显现出一口布满裂纹的大缸，两侧垂下几条乌黑的锁链，散发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这时，小童刚要开口，却被周阵抢先说道：“土神崩碎，户神断裂。”
“师兄，这和我们来时说的不一样...”小童的脸上写满了惶恐，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要不然停手吧。”
“不行，术法已动，绝不能停！”周阵毫不犹豫地接过话，语气坚定，斩钉截铁。
“可是.......”小童刚刚开口，却被周阵再次打断：“没有可是！我不会失手！”
尽管周阵的语气硬气十足，但许夺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正在与神像内部的某种力量激烈角力，神色间已然显露出一丝疲态。
许夺扫了二人一眼，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神色间透着几分不屑。
小童见状，脸色立刻不忿，伸手指着许夺，语气尖锐：“师兄在那出力，你还在这里悠哉悠哉，你要脸吗？”
对于这个小童，许夺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属于典型的狗仗人势。
对付这种人，要么压过他，要么干掉他的靠山，别无他法。
他轻嗤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是你们奉朝廷律令来换城隍像，又不是我奉令。”
“再说，你师兄在前面忙活，你却在后面耀武扬威，这现的是谁的脸？”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讥笑，“懂了，术业有专攻。”
“你师兄在前方出力，你在后面吆喝卖惨，真是天作之合。”
小童被许夺一句话怼得语塞，脸色涨红，缓了缓神后，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你根本就不懂！换城隍不是这样的！”
他愤愤地指向前方的周阵，声音里带着急切：“就算城隍爷被邪祟侵蚀，那也是需要常年累月的时间才会发生。”
“可现在，城隍爷明显是被暴力催化！其中凶险万千，师兄这是拿命在请城隍！”
“宁远，个中门道，休与外人言！”周阵正在角力中，突然一声暴喝，“显！”
话音刚落，大缸应声而破，一座神像缓缓从缸内显现。
许夺一愣，随即直起身形，走向神像，目光凝重。
四周瓦片散落，锁链如蛇盘绕于地，城隍爷端坐正中，周身黑气缭绕。
他的左手握着霉变的谷穗，右手扶杖却已断毁。
许夺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缩，身形猛然一动。
他一把将周阵拉到身后，随即手掐法诀，口中喷出一股三昧真火，直冲神像而去。
“轰！”
火光霎时充斥整个庙宇，浓烈的焰流撕裂黑气。
伴随着熊熊烈焰的燃烧，神像中传出阵阵哀嚎之音，凄厉无比，令人毛骨悚然。
“你干什么！”宁远怒不可遏，快步冲到许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刚才差点烧到周师兄！”
“住口！”周阵冷声怒斥，神色间隐隐透出几分不满，“许镇守做得没错，城隍爷并不是被邪祟侵蚀。”
“城隍爷是被换脏了。”许夺挑眉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笃定。
天将观的典籍中记载着一门名为“换脏”的手段，与传统的御敌攻伐功法不同，“换脏”仅仅是一种可以替换“像”的手段。
佛像、城隍像等神像在收取香火供奉时，不可避免地会吸收怨气。若怨气无法及时清除，承载众生“怨”的像便会逐渐被侵蚀，最终活化暴走，成为无法控制的邪祟。
然而，眼前这位城隍显然不是单纯的侵蚀暴走，而是被人反向施展“换脏”之术，硬生生催生出的邪祟。
至于布局这手段的人，许夺几乎不用细想，便断定是与百目道人脱不了干系。
“许镇守，你懂换脏之法？”周阵目光灼灼，直视许夺，语气中多了一丝试探。
许夺摆摆手，难得谦虚地说道：“只是略有耳闻罢了，我是从城隍的‘家宅五祀’中推测出而来。”
“家宅五祀？”听到这四个字，周阵眼中的惊讶更浓，语气中透出一丝急切：“请许镇守不吝赐教，为我解惑。”
“解惑不敢，我只是揣测而已。”
“石狮为门、缸为土、锁为户、谷为灶、杖为行。”他表情一肃，缓缓说道，“正对应门神、户神、土神、灶神和行神。”
“这些，正对应的百姓的需求，也就是家宅五祀。”
这些东西，他在前世做木匠学徒时，被师傅强迫每日背诵，早已烂熟于心。
许夺话音一落，庙内一片寂静。
罗岳满脸疑惑地看向许夺，而宁远则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天象司不传之秘.......周阵拱手而笑，眼中敬意更盛：“不知许镇守师承何门何派，竟如此渊博！”
“各家有各家的机缘。”许夺耸耸肩，笑着回道，“师傅不让说。”
“既如此，我也不好勉强。”周阵微微一叹，表情略显失落，随后转头正色说道：“师弟，请城隍爷入座。”
话音未落，燃烧的城隍像忽然发出刺耳的“咔咔”声，火光中，像身爆裂开来，震得庙宇晃动不止，碎片纷飞。
许夺反应极快，手中瞬间凝聚阴阳二气，火尖枪向前一挺，直刺城隍像残骸，炽烈的火光中，世界重归安静。
“张师弟，愣着干嘛？”许夺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下袖口，声音中多了几分戏谑，“快请城隍老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