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四印
艾薇罗娅只感觉自己在坠落。
向着无边的、漆黑的深渊，永无止境地坠落。
然后，在深渊的尽头——
——她看见了自己。
785. M30，太平星域。
在荷鲁斯王朝的皇冠世界，时隔千万年之久，迎来了自生体转化以来的第一名血肉生物。
那是个娇小的、尚处于婴儿阶段的血肉生物，但在经过被唤醒的技师检查后，却发现她的基因序列，与已知的众多生命完全不同，更像是经由实验而生，而非自然演化而来。
不仅如此，她的肉体也极具特点，似乎曾经容纳过某种诞生于亚空间的产物。然而现在，她却像是个空荡荡的容器，尽管能够存活，却注定不会像她设计出的目的那样顺利。
这正贴合王朝的心意。
千万年前，荷鲁斯王朝在整个惧亡者中都享誉盛名，那些英勇无畏的王朝武士，铸就了他们的赫赫威名。他们是鲜血、是复仇、是死亡，即使是最强大的斯扎拉坎王朝，也不敢将它们视为能随意驱使的臣子。
纵使王朝的军队在与古圣的战争中愈发减少，但当星神间爆发内战时，它们也是率先对奴隶主奋起反抗的王朝。在战士们舍生忘死的牺牲下，他们击碎了星神，却也击碎了自己。
它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然而随着艾达灵族的反攻，背信弃义的斯扎拉克发下命令，要让所有惧亡者封闭自己。即使王朝的战士还在奋力拼杀，为所有惧亡者献出生命，它也要通过总控协议将其强行操控，并命令它们回到自己的墓穴当中。
直到这时，法皇才意识到，斯扎拉克不过是个狭隘善妒的小人，根本不配成为惧亡者的领袖。它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发现这点，为何没有向这个暴君掀起讨伐的逆战！
之后，黑暗笼罩了它们，万年又万年，直到王朝从沉睡中再度醒来。而当赛特拉被协议唤醒后，他所见到的第一件事物，就是被王朝技师送来的血肉生物。
“你给朕带来了她。”他俯视着下方的祭司，如血的光辉在他体内微微闪动：“意义？”
“这是个完美的容器，陛下。”技师说道，它抓起女婴的头颅，听见她发出微弱的呻吟：“根据我的推算，她有72.842%的概率能容纳那些碎片。在那之后，只需要控制住她的神经脉冲，就能让那些碎片真正为您所用，而无需借助超次元迷宫的束缚与压制。”
王陷入了沉默，但在许久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给你三百个自转的时间，卡特普，给我塑造出一件完美的血肉武器。如果不能成功，你就将承受朕的怒火，在时间的夹缝中永远迷失，即便是诸神也救不了你！”
“遵命，陛下。”技师抱起它的七条手臂，向王者俯身：“我会做到的。”
之后，在喀缪里上，年幼且毫无反抗能力的原体，被迫接受了数不胜数的实验与改造。她的皮肤被切开过无数次，脏器也被研究了无数次。尖叫是墓穴中随处可见的音乐，鲜血是黑石上无处不在的装饰品，而且无论经受过怎样的折磨，她都绝不会被技师允许死去。
三百个自转，三百个日夜，可若是以远处神圣泰拉的时间来算，那却是整整一千个日夜。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尽管还有部分难以理解的地方，但卡特普仍能高兴地宣布——他，秘密之主，荷鲁斯的解读者，终于掌握了能将星神容纳于血肉生物的技术。
于是，当喀缪里与整个星系的所有星球连为一线时，卡特普于黑石尖塔的顶端，执行了他被转化以来最伟大的实验。从此刻起，无论是启明者萨尔拉斯，还是占星者奥瑞坎，都将永远在他脚下匍匐，仰视他最伟大的成就！
第一座迷宫在技师的指挥下被缓缓打开，而从超维牢笼中出现的，是具苍白无色，具有无尽闪电的有尾之物。祂挣扎着、咆哮着、却无可避免地被融入血肉，成为受试者的一部分。
霎那间，刺眼的电光从女孩的眼中亮起，可随着卡特普的呢喃，她的意识又再次沉沦了下去。同时，那些微微颤动的黑石也跟着平静了下来，毫无疑问，这枚碎片的融合是成功的。
第二座迷宫在冰冷的死亡中被缓缓打开，黑暗的死寂自超维空间中伸出祂干枯的手臂。即使是早已死去的太空死灵，也会在祂的面前感到久违的战栗与恐惧，那是早已深刻进灵魂，甚至刻印在矩阵中的，对死亡的本能恐惧。
干枯、腐朽、饥饿，黑暗的本质从容器的外表上体现出来，不自然的纹路在原体复杂的神经中闪烁。可是很快，它们就重新黯淡了下去，只剩下那些如骸骨般狰狞的饥渴利爪。
第三座迷宫从尖塔的侧面缓缓升起，在它开启的瞬间，无穷无尽的火焰就从超维空间中席卷而出，几乎要点亮喀缪里黑暗的天空。祂的咆哮是最痛苦的惨叫，祂的光辉比恒星更加耀眼，凡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太空死灵，都不会忘记祂在巨蛇中散播的毁灭。
焦黑、卷曲、随后又重新再生，容器的外壳似乎已经被这份力量完全点燃，无数耀眼的光斑在她的皮肤下游走臌胀。她的手指抽搐着、抓挠着、像濒死般怪异地蜷曲着，就连那对本已死寂的眼眶，都在闪动着火焰与闪电的光芒。
最后，第四座迷宫出现在卡特普的身后，可它犹豫了，犹豫是否要继续容纳这枚碎片。根据计算，在融入这枚碎片后，没有任何一个王朝能对抗这件武器的威力，可是在此之前，也有12.504%的概率，会在实验过程中出现无法预测的现象。
“卡特普。”
他听见了，来自君主的命令。
“遵命，吾王。”
他张开七臂，将门户开启，释放出那尊如梦境般迷幻，拥有着无穷色彩的存在。随后，他挥动手杖，以千万年来最谨慎的态度，将这团枯瘦且空旷的火焰，纳入了容器的体内。
然后，就在他的眼前，光辉绽放。
毁灭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