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侯君集归附（二）

若不是他处心积虑抛出了“曹植”人设，让李世民为他除了枷锁。单此恶名，就能压死他，让他万劫不复，遗臭万年。

侯君集慢慢平静下来，他表情很怪异，没想到李象会对他像个老友一般吐露心扉，要知道就在一时三刻前，他们两个还是敌人。

恨不得对方死的那种。

侯君集盯着李象久久沉默，相信这些话，李象绝没有对外人说过。

事关重大，李象也绝不敢说。

如今却对他和盘托出，将原由，将心路历程，将背后隐藏的信息全都说给他听。

一如李象为他剖析他岌岌可危的局势一样。

在这之前，他还不清楚李世绩入朝对他意味着什么，对他是何等的威胁，如今全知道了。

现在也一样，他终于明白李象为何要做出告发生父之举了。

“现在你明白了。”李象瞅了他一眼，淡淡道。

“嗯”侯君集抬头，声音小的不能再小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对生性桀骜的侯君集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他恨李象可是恨到入骨的程度，如今竟肯像个老友一般，不带怒气，心平气和的回应李象。

想想也是，侯君集最初恨李象是因为觉得李象告发太子谋反，让太子被形同圈禁，坏了自己的大计。

如今李象为他一番剖析，证明竟然是为他们好。

“明白便好。”李象叹息道：“我虽然挽救了我父的太子之位......最起码他现在还没被废，更救了你们这些人的命，虽然换回的是都在怨我。但我不求太子我父宽恕，不求你们这些太子心腹理解，毕竟我也是为我自己。”

最后一句，让侯君集一时有些不解。

“我不想因太子谋反，被废后全家流放。”李象淡淡说了一句，说完，他面色突然一正：“还有，我不光不想他太子被废，更想保他顺利登上帝位。”

侯君集瞪大眼睛。

“很奇怪么？”李象瞅他一眼：“他纵是再恨我，登基后，虎毒不食子，怎么也会给个亲王爵位吧。”

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侯君集心中冷哼，暗道以李承乾秉性，虎毒不食子可不一定适用他。

但随即，侯君集怔怔的望着“正在幻想”的李象，心神莫名的一松，然后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终于又回到了他熟悉的争权夺利轨道，是了，这才是李象的动机。

他才不信李象会无端端的放着东宫锦衣玉食不要，入西市操贱业做那铜臭商贾，持之不懈的救济那贫困坊民。

当有所图，才是。

如此才可以解释李象的所有举动。

李象告发生父之举，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李象接下来的话，果然没有让侯君集失望。

只听李象表情不屑，大放厥词道：“我出东宫，入西市，抛奉养，操贱业，弃贵身，做贱人，远朝堂，救黔首，为的是哪般？”

“真以为我喜欢沾染铜臭，靠近那些低贱黔首？”李象突然恶狠狠道：“一切都只为了收敛财货，收取民心，为他日我父登基攒足筹码罢了。”

“魏王泰仗着陛下赏赐无数，日撒千金，到处在朝中贿赂大臣，收为党羽。我父为陛下不喜，又生活奢靡，无余财招揽朝臣，此事只能我来，这钱也只能我出。”李象突然豪情万丈，狠狠一挥手道：“我便是铜钱铺路，我也要为我父铺平通往帝位的道路。”

“至于人心，魏王泰可耻，贞观十四年，借邀请陛下莅临魏王府邸之机，奏请陛下赦免雍州及长安死罪以下罪犯，又请免去所在延康坊百姓一年租赋。哼，借陛下钱财扬自己名声，此举让李泰得仁名无数。端是居心险恶，阴险狡诈。”李象“恨恨不平”，随即不屑道：“哼，他之智高，但我技也不拙。”

“故我花三年时间，不光暗地里聚敛钱财无数，更亲身行善，救济贫困坊民数万，万民为我伏阙便是明证。”

“如今长安到处都在颂扬我之‘仁义’”提到仁义这个词汇，李象表情很“鄙夷”，似乎不屑一顾，但随即便狂笑道：“哈哈哈，跟我比‘仁’名，我胜过魏王泰十倍，百倍，且今后还将是千倍，万倍。”

“那些黔首虽然低贱，但还是有用处的。”李象表情一变，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侯君集，阴冷无比道：“如果铜钱铺不平我父的帝路，那我便发动天下百姓，将我父抬进太极殿。到时，这皇位，陛下不让也得让。”

如果说前一刻李象还表情张扬，将年少轻狂的一面展露的淋漓尽致。那么这一刻，他又表现的十足像一条毒蛇，侯君集几乎能看到李象吐出的蛇信。

如今这蛇信正对着他。

这让侯君集浑身一紧，有些不自在，借低头躲避了过去。

李象死死盯着他：“现在你明白我意欲何为了。”

算是回答了侯君集的一问。

“臣明白了。”侯君集躬身行礼。

至于保太子登上帝位之后呢，侯君集没问，李象没说，或许侯君集忘了问，或许李象忘了说。

两个聪明人之间，保持了默契。

“现在回答我，侯君集。”李象沉声道：“你可愿归附我？”

“臣还有最后一问。”侯君集沉默片刻后，双目炯炯问道。

“允”李象颔首。

“郡王言欲用铜钱铺平太子登基之路，臣想问问，郡王钱财......可够了？”侯君集略有深意问道。

却是在隐晦的询问李象自言的那句“入西市三年，聚敛财货无数”之真假。

他侯君集早已不是早年轻身入秦王藩邸的青年了，现在的他功成名就，位高权重，而李象言“归附我”，而不是“归附太子”。

他李象只有一个“东安郡王”的名头，一个还未上任的“咸阳令”，连“太子大义”都不具备。

如今让他侯君集再度“创业”，他总要评估一番可能性吧？

至于李象同样说过的“发动天下百姓，将太子抬进太极殿”，这点不用再问，因为侯君集亲眼见识过了。

万民伏阙，证明了李象有这个“能”力。

如今，侯君集想问问李象有没有这个“财”力。

李象笑了笑，同样别有深意道：“始皇帝愿以天雷帮我，你看到了。但还有别的地方愿意帮我，你却是没看到。”

侯君集皱眉：“比如？”

李象淡淡道：“比如......骊山。”

“知道我为何让你将金席送到骊山么，知道我为何不屑一顾，将金席扔给黑狗么？”李象不屑一笑，盯着侯君集，面色突然严肃道：“你以为骊山是什么地方？”

侯君集一怔，下一刻神情大变，喉咙动了动，眼神终于变得敬畏。

“现在回答我。”李象喝道。

侯君集起身，后退三步，缓缓下拜，额头贴地，奉上双手：“此好手，当为殿下所用。”

用行动证明了心意。

口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