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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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救人 打奴

“法克友!”

杜宗文心里有些乱,不由地冲着房士龙暴了句粗口。众人惊惧,都跳了起来,男男女女都是衣衫不整,各露丑态。狗也叫了,要向前冲,却吃杨晅抱住了。

杜宗文转身凝看着地上的程大小姐,脸色惨白,眉头紧锁,泪不流了,汗却在涌,身子还颤着,大概真是吓得惊蹷了。为什么?是因负罪心里不能承受,还是怕罪行当众揭穿?现在怎么办?他可不想让她以这种方式偿命!

“曹郎,安静!”

杨晅安抚了狗,从榻上下来了,蹲到了程摇金身边,拿起一只手把起脉来,看架势非常专业。杜宗文心里稍安,他会的也就是掐人中。众人见杨晅不惧,倒都安稳了许多。

房士龙是自来就要出风头的,万事不肯输人,特别是不肯输杨六郎,也凑过去拿起了一只手。

“当是惊蹷之症!”

杨晅抬头道,放下程摇金的手,便去脱程摇金的靴子。房士龙素知他会医,他娘体弱多病,一日是一餐饭两餐药,便将头一点,扬手道:“取簪子来!”女妓流矢拔了头上之簪递过去。

房士龙摘了程摇金的幞头,将发髻一扒,竖着簪子便往头顶上插。惊蹷之症,可以按足下涌泉穴,也可以按头上百会穴,若是有选择,一般是犯下不犯上的。杨晅迟了手,嚷道:“士龙,不可孟浪!”可没听说过这厮会使针。

房士龙露了笑,带着邪味的自信的笑,金簪扎进去,程摇金便哎哟出了声,很像女声,众人倒也没有在意。

“孟浪?兄弟五岁使针!”

旁边一个道:“你那是使针么?使得什针?只扎得一宅婢女见你如见鬼!”房士龙拍地哈哈大笑。

程摇金是真的苏醒了,眼睛没睁,手脚都在动。杜宗文也放了心,折身便走,他就是这么样一个人,不畏强梁,爱惜弱小。他要不走,搞不好程大小姐还要再昏一次。

“哎!这妖人怎的走了?”房士龙跳了起来。

程摇金睁开了眼,杨晅正捧着她的一只脚在与她穿靴,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一时间她就从冰冷的深渊浮到了一个春光明媚的世界,昏蹷前的一切都忘了。

“你怎么样?如何就昏了?”

杨晅放下了她的脚,又来拿手。程摇金呆呆愣愣的,没有躲避,摇头嗫嚅道:“我…我有这个症的。”房士龙道:“唬我等一跳,还以为那厮有妖法。哎!你声音怎的变了?大似妇人!”手指又在她脸上刮了一下。

程摇金挣了一下,她一时确实忘了将嗓子压粗。杨晅道:“病后大多如此!”放开了她的手腕:“我看也不甚要紧的,在家静养几天便好的。”起身搓弄起狗头来,狗欢得很,尾巴也要摇断了。

程摇金怔看着,一颗心又重新往冰冷的深渊里坠,事情就如此了了么?不会的,她和他之间的事从来就不是她和他之间的事,以前不是,现在就更不是了,她好恨好恨,为什要从河东跑出来,为什会为父亲所欺骗,为什会以为杀人是件轻易的事,为什会以为杀了他就会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为什呀,娘!娘呀!

门响了,程若水走了进来:“那游山的怎的便走了?我这一泡屎还沾着屁股呢!”房士龙道:“哎,你确定粘着的是屎而不是鸟么?”

众人都哄堂大笑。

杜宗文一刻也没有多留,下了楼梯,径直出大厅,他似乎是报了怨,又似乎是没有,程大小姐可没有说一个字的抱歉!转身走时他觉得他可以很大度,她既不是那种怙恶不悛之辈便好了的,她的灵魂已经受到了惩罚,你还想如何?惩罚她的肉体?要了她的命?

可现在走出来,受冷风一吹,他就觉得自己这种大度未必不是软弱的表现,未必不是另外一种阿Q精神,自己才是受谋害的那个,如果没有这一档子事也就不会惹上王去荣、花金刚这一堆麻烦!

大度不应该是自动给予,而应该由他人来求取!

“蓬!”

脚跨出大门便和人迎面撞着了,对面那人抢先骂了起来:“瞎眼了,鬼撞你爷!”杜宗文抬头一看,却是冤家路窄,即时就瞪了眼。程肥拳头都举了起来,看清人就傻了眼,又惊又怕,如见鬼怪。

“我草你娘!”

杜宗文一脚就踹了过去,榆木木屐,硬实得很。程肥仰跌在地上,捂着腹部惨呼起来。杜宗文没有留情,继续上脚,柏林里那棒绝对是他敲的,提议打狐兔的也是他,很有可能杀人的主意也是他出的,现在打杀他也不为过!

看门的小小厮们一时傻了眼,这些贵公子的奴仆们可不是吃素的,平日一个比一个跋扈,怎的却肯吃这白衣小秀才的打。

杨晅的花袍奴认得杜宗文,知道这人不是非俗,又以为是自家郎君的客,自己不敢上去帮忙,还叫其他人不要动。程肥挣扎着大叫,却不敢反抗,不仅仅是做贼心虚,而是这人就是他的主人!

左近的宅院里都有人看了出来,扯颈踮脚也不知是个什么事。杜宗文踢出了一身汗,心中的闷气消解了一大半,解了青马便走。

程肥一身是泥,坐起来望着杜宗文的背影,又望了望院里,满脸都是绝望,奴仆杀主,逢赦不赦!

“哎!恶汉,待往哪里去!”

李酒盏就在前面不远招手,大概也是出来看热闹的。杜宗文径直踢马过去了,勒住马也没上鞍,便问道:“花金刚在里面?”这院子不大,门左一段墙还坍了一个大口,似乎与花惊定的江湖地位是不相称的。

“唤花爷爷!”张小君傻叉似的呵道。

李酒盏却嗔他道:“怎的这么不长眼?脚踢豪家奴,胯骑富家马,这可了得的!”在马屁股轻拍了两下。张小君看见了,那个烙印是至富王家的,踢的奴好像杨司空一伙的,确实了不得呀!

杜宗家抬脚下马,将马缰一抛:“栓好,喂些草料!”大踏步跨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