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5章 田埂见闻(求追读,谢谢啦)
“哗啦——”
一瓢温水当头浇下,蒸腾的热气中,积攒了一年的污垢随着水流簌簌落下。余怀安舒服地叹了口气,指尖凝聚出一缕灵力,将纠缠打结的长发齐整切断。
洗净后的肌肤泛着健康的色泽,原本单薄的身形因修为突破而显得更加挺拔。他对着铜镜端详片刻,镜中少年眉目清朗,眼中跳动着掩饰不住的喜色。换上新的灰袍,系好腰带,又将那枚灵耕夫的玉牌仔细挂在腰间。
“该去找他们了......”
推开澡堂木门时,秋日的暖风裹挟着灵稻的清香扑面而来。余怀安深吸一口气,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田间走去。
秋末的田埂上,余怀安踩着干枯的稻茬往院外走去。灵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殆尽,只剩几株零星的稻秆在风中摇晃,远处几个弟子正弯腰捡拾遗落的稻穗。
转过一道田垄,前方突然传来拖拽声。
“两位师兄!不不不…求求两位大人...再宽限几日......”
沙哑的哀求声刺入耳膜。余怀安抬头,看见俩执事正拖着一个瘦弱弟子往山门方向走。那弟子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土痕。
“两年!整整两年交不齐俸禄!”其中一执事一脚踹在那弟子腿弯处,“按新规就该贬为力士、道童。”
其中一执事抖了抖手中的账册:“每年一百法钱的定额都完不成,还好意思求情?”随即将账册重重敲在弟子肩上,“去年新政下来时就说过!”
那弟子突然挣扎起来:“可新政前明明完全够的!若不是那法钱根本换不到......”
“闭嘴!”其中一执事用手指指着他脑袋,“再多说一句,现在就废了你!”
余怀安站在田垄边,看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秋风卷着枯叶打旋,那弟子最后一声呜咽消散在风里。
“俸禄也改了吗?”他回忆起闭关前宗门刚提高考核标准,如今连每年供奉也涨了?
他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去。鞋底碾碎的稻茬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无言的叹息。
他沿着田埂缓步前行,目光扫过路边尚未完全枯黄的树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奇怪......”
往年此时,灵田里应当才刚开始收割。外门弟子们弯腰挥镰的景象能持续近一个月,田间小路上总会散落着零星的稻穗。那些品相不佳的灵稻往往被随意捆扎后丢在田埂旁,任由杂役们捡拾。
可眼下——
田垄间空空荡荡,连一根完整的稻秆都难寻。往年随处可见的废弃稻捆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人用篦子细细梳理过一般。
往年这时候,土里总会混着不少遗落的谷粒,如今却干净得反常。他抬头望向远处正在劳作的弟子,其中一人正用木棍拨开枯草,连藏在草根处的谷粒都要抠出来。
“连这些都要捡......”
一阵秋风吹过,田边几株灵稻的残秆轻轻摇晃。
远处传来执事的呵斥声:“那边的!动作快些!院里催着要今年的收成呢!”
余怀安若有所思,看来这一年间,宗门对灵田的管理变得严苛了许多。他望向山门方向,那个被拖走的弟子早已不见踪影,只剩秋风卷着几片枯叶在空荡荡的路上打转。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沿着田埂往赵大川常去的灵田方向走去。路过几块熟悉的灵田时,他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那是以前隔壁组的田地,几个面熟的弟子正佝偻着腰,在杂乱的稻杆间仔细翻找着掉落的稻穗。他们的动作小心翼翼,每捡到一粒就赶紧塞进腰间的小布袋里。余怀安数了数,心头猛地一沉——原本应该有四五十人的小组,现在起码少了数十个。
“其他人去哪了......”
他张了张嘴,刚想询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几个捡稻穗的弟子个个面色灰败,有个年轻弟子甚至一边捡一边偷偷抹眼泪。田埂上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连秋风都显得格外刺骨。
余怀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他当灵耕夫也有一年了,对每个组的人数和面孔都记得很清楚。少了的那些人,恐怕不是被调走那么简单......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余怀安猛地转身,朝着赵大川常去的东边灵田飞奔而去。布鞋踩在干硬的田埂上发出急促的“啪啪”声,惊起了几只正在啄食的麻雀。
“不知道丙字田组......”
秋风裹挟着稻杆的碎屑打在他脸上,远处传来执事们催促干活的铜锣声。余怀安跑得更快了,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他一路疾奔,粗布鞋底踏在干硬的田埂上,发出急促的“啪啪”声响。远处,丙字田组的人群渐渐清晰可见——五十多号人稀稀拉拉地分散在收割后的灵田里,竟是一个不少。这景象本该让人松口气,可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却比别处更甚。
侯明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垄间巡视,腰间挂着的麻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时不时弯腰,从泥土里抠出几粒被遗漏的稻谷。“都仔细些!”他哑着嗓子喊道,手指向田角一处,“那边还有几株倒伏的,穗头可能还藏着谷粒!”
王子明盘腿坐在田埂边的稻草堆上,手里捏着根草茎来回转动。见众人情绪低落,他强打精神道:“好歹咱们今年凑齐了供奉,师兄连祖传的...”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失言,急忙改口,“总之比隔壁戊字田组强,他们组被逐出七八个...”
“强什么强!”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弟子突然将竹筛重重摔在地上,筛子里可怜的几粒稻谷蹦跳着滚入泥土。“黑市借的印子钱!将近一倍利!”他声音发颤,“我娘把嫁妆镯子都典当了,明年啥都拿不出来了。”
田间的气氛瞬间凝固。几个女弟子背过身去,用沾满泥土的袖口快速抹过眼角。一弟子蹲在田垄上,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泥土里抠挖,仿佛这样就能多找出几粒救命的稻谷。
赵大川靠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古铜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腰间代表灵耕夫身份的玉牌沾满泥渍,右手拿着个酒葫芦。
秋风掠过空旷的灵田,卷起几根稻秆在空中打转。远处传来圆脸执事的铜锣声,催促着各队加紧收缴。五十多人沉默地弯腰继续搜寻,只剩下稻秆摩擦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极力压抑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