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法海,你不懂爱
一、可以分享的女朋友
麦齐是十八岁那年,我们五个要好的死党中,唯一一个游不过防鲨网的家伙。
七月里,穿着透明雨衣的林羽宁站在栈桥上,弓腰猛地吹响了哨子,于是,我们五个仅仅只穿着一条泳裤的男孩,就像五条白鱼般,从距离海面两米多高的木质桥面上啪嗒啪嗒落下,大喊大叫着朝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防鲨网拼命狗刨式。
对于我们一群人来说,性格沉静,肤白貌美的林羽宁是一个比麦齐还要异类的纯在。祖祖辈辈生活在海边的林家人,到了她这一代居然退化出了一种惧怕海水的疾病。林羽宁的皮肤一旦接触海水,便会长出一片片云团般的丘疹,不管不问的情况下,第二天又能神奇痊愈。
蒋飞他们管这种奇怪的能力叫过敏。
“今天谁能第一个游到防鲨网,我就答应做他一天女朋友哦。”
栈桥上笑容满面的林羽宁又在朝着起伏不定的海面大喊了,这是她惯用的手法,从来没被我们当成女孩看的她几乎做过我们每个人的女朋友,又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
当然,这个待遇麦齐是没有的,通常情况下,剩下的四个人还在向着防鲨网没命冲刺的时候,早已返回岸边的他,已经笨拙地爬上栈桥,盘腿坐在林羽宁身边,和她一起大口朵颐霍庭安从家里带来的烤鱼片了。
霍庭安家有一家小小的海产店,妈妈用柴炉烤制的鱼片是烟城一绝。
记忆中,我曾做过林羽宁七次男朋友。
虽然要论数量,我没有孔武有力的蒋飞和身轻如燕的欧楚天多,但是,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在质量上是取胜了的。有一次,“女朋友”林羽宁甚至趁没人的时候,踮起脚尖轻轻地亲吻了我的脸庞。她先是用一张餐巾纸在我左腮处擦了又擦,擦干海水之后,猝不及防地亲上来。
她说:“秦海生,知道我为什么只做优胜者的女朋友麽?”
看着她那张藏在沾满了露珠的雨衣后面微微泛红的脸,我一时间语塞,良久,才故作轻松地跟她开玩笑说:“当然知道了林羽宁,动物世界里不天天都在播么,这叫优胜劣汰!”
猛地把头转向了海面的林羽宁似乎有些生气了,许久,才压低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般地对我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关系要好,要是我只做其中一个人的女朋友的话,恐怕你们早就内部分裂了吧。”
虽然,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就快速地跑向沙滩,和其他人一起用沙子将麦齐埋起来的我看起来对于她的这种言论不屑一顾,其实,我比谁都清楚,林羽宁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除了“花花公子”欧楚天和看起来能跟任何女孩做姐妹的麦齐,蒋飞和霍庭安都是喜欢林羽宁的,要不然蒋飞就不会偷偷报名游泳加强班,霍庭安也不会每天偷偷从家里往外顺鱼片了。
五比一,这样狼多肉少的局面,注定有些事情不能长久。
鉴于此,我便决定引进新品种了。
当然,我把这个想法第一个告诉了见多识广的欧楚天,高二的时候,他曾经将学校里女生们写给他的情书装订成册,然后用涂改液抹去了姓名,甩到我们几个人的眼前,让我们像批改试卷一样打分,取分数最高者,送一朵玫瑰,按照情书上提供的联系方式约一次会。
所以,对于新物种,他有的是资源。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次,我们打出的最高分属于一个戴着厚厚近视镜的胖女生,我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看不起她,而是觉得他实在不是欧楚天中意的那一型。当然,当初手持玫瑰,还在皱巴巴的衬衣上打了一个小领结的欧楚天一开始是不知道那个名字属于谁的,所以,他跟我们约好,下午第二节课间的时候,他跟女孩约定在实验楼下见面,而我们其他人事先到实验楼三楼的天桥上潜伏,一旦发现与他约会的是一恐龙,他就猛拍大腿,彼时天桥上的我们就会给他打电话,他就谎称家里失火了,然后撒腿就跑。
那一次的电话是我打的,可是,后来的麦齐却跟成功逃脱了的欧楚天扭打在了一起,他一边胡乱地挥舞着“粉拳”,一边大骂:“欧楚天,你丫是个王八蛋,居然敢泡我表姐!”
其实我却觉得麦齐那句话说得不对,如果欧楚天真的泡了他那长相出众的表姐的话,他就不会这般恼羞成怒了吧。
后来,我将这件事情当笑话一样告诉林羽宁的时候,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后重重地踩了我的脚。
想到此,我会心一笑,转身看向身前聚精会神的欧楚天:“欧楚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的革命队伍有点儿阳盛阴衰啊。”
烟雾缭绕的网吧里,正对着屏幕跟一位女玩家或者男扮女装的女玩家打情骂俏的欧楚天在听了我的话之后,顺手摸起隔壁桌某个男孩的可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是不想跟别人分享林羽宁了吧秦海生,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二、有箭鱼纹身的女孩
2008年8月,某个大雨滂沱的午后,魅力四射的欧楚天果然就给缩在麦齐家老宅子里分工写作业的我们带来了新朋友。
其实,我对那个肩膀上有纹身,短发如儿郎的女孩曹小昭并没有多少好感,无奈麦齐和霍庭安却跟她十分投缘,也只能强作欢颜地接受了他。而那时,自封老大的蒋飞在干什么呢,在纹身女孩曹小昭主动伸出手跟他握手的时候,他居然将脸冷冷地转向了一边,然后若无其事地对身旁的林羽宁说:“林羽宁,昨天游泳班结业考试,我是全班第一名,从此以后,恐怕你只能当我一个人的女朋友了。”
他那明摆着是在向林羽宁示好,而且极其不给欧楚天面子。
所以,此话一出,立马换来了一片声讨。
十八岁的年纪里,谁曾服过谁?
不知是谁开了一个头,一群人便呼啦啦地冲出了房间,冲进了雨中,有人发动了小摩托,有人开始猛踩单车,而我则跟林羽宁一起跳上了一辆开往栈桥的出租车。
“是你的主意吧?”
脑袋靠在雾蒙蒙的车窗上向外看的林羽宁漫不经心地问道,在她面前,我没有撒谎的必要,于是微微一笑,算作回答。我听见了林羽宁胸膛里传来的微微叹息,听她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很少有人能做一辈子朋友的。”
大雨滂沱之中,栈桥上五个少年排排站,今日的海面风有些急,浪有些大,但是看起来却无一人退缩。
在纵身跃进海里之前,我还忍不住转身向后看了一眼,我看见站在近处的林羽宁一脸的担忧,而因为没有穿雨衣早已淋成一只落汤鸡的曹小昭,却是满眼额冷漠与不屑。
“跳!”
随着蒋飞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几乎是同时跳入了水中,只有麦齐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缓缓地退到了两名女生身边。
然而,那一次比赛的结果是让人大跌眼镜的,冠军不是游泳健将蒋飞,也不是腹黑无敌的我,而是半路杀出来的一个程咬金。
在我和蒋飞几乎就要撞线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居然如同一条灰色的飞鱼般直直地越过了我们。波涛起伏中,透过细密的雨帘看过去,我先是看见了曹小昭肩部那个箭鱼纹身,接着才看见了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一次,等我们几个人互相帮忙爬上栈桥的时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大雨已经停了,我看见不远处早已返回的曹小昭已经搂住了林羽宁的肩膀,转身一脸挑衅地对我们几个说:“今天的林羽宁是我的了。”
接着,便跟她一起沿着长满了青苔的栈桥向着远处走去。
我定定地看着欧楚天,欧楚天定定地看着我,接着,才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抓起凉鞋向前追去。在前来追赶我们之前,霍庭安和蒋飞还把麦齐按倒,脱下了他的鞋子,远远地丢进了大海里。于是,本不打算下水的麦齐,只好骂咧咧地跳进水中,呼哧呼哧地向着鞋子游去。
三、假设往往很美好
我们决定接纳曹小昭了,虽然作为女朋友她不是我们所有人的菜,但作为兄弟却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我们甚至还跟她约定,等到天气好的时候,再痛痛快快地跟她比一场。
她微微一笑,放开勾着林羽宁脖子的手,走到我的面前,笑着对我说:“是不是,我若赢了,就可以随便在你们当中选一个当男朋友。”
“当然可以!”
麦齐和霍庭安叫得最响,蒋飞随声附和。
就算是投票方式,在林羽宁弃权的情况下,这种建设性的提议,也能顺利地得以通过。
我已经不记得那天我们几个人赖在霍庭安家吃海鲜的时候说过些什么了,我只记得后来当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一直走在我身后的林羽宁紧赶几步追上了我,然后一脸担忧的对我说:“秦海生,你觉得曹小昭会选谁呢。”
我的回答底气十足,我说当然会是欧楚天。
可是,三天以后,曹小昭却用残酷的事实向众人证明,有些时候女人的第六感的确是不可轻视的。
彼时,向往常一样第一个返回栈桥的曹小昭居然主动将还在水下的我拉了上去,然后,仰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秦海生,愿赌服输,以后你就是我曹小昭一个人的男朋友了。”
见我张大了嘴巴不说话,她再次加重语气强调道:“记住了,我说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都不是一辈子。”
那句话是电影里的台词,我记得看《霸王别姬》的时候我还曾为张国荣扮演的程蝶衣偷偷掉眼泪,而如今从曹小昭的口中说出来,却只能让我感到意外。
我求助般地看向身后借机起哄着让我答应她的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故意将脸转向一边的林羽宁身上,无奈之下,只能敷衍道:“我们的期限都是一天的。”
然而,水中的那群妖孽却不依不饶:“当初约定时可没说是一天,愿赌服输啊秦海生,你还算不算烟城人,不要让我们看不起。”
那一次,我本以为站在不远处的林羽宁会替我解围的,可是,她却没有。她不说话,我也只能不说话,我知道蒋飞他们几人肯定会将我的沉默当成默认,可是我却觉得,既然承诺没有说出口,假以时日,也可以不认。
我已经当过林羽宁七次男朋友,给曹小昭一次机会又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长情的人。
可是,我错了。
整整一个漫长的暑假过后,曹小昭居然还没跟我提分手。
这期间,欧楚天曾经坏笑着告诉我,其实他早就知道比我们低一年级的曹小昭喜欢我,原因是曹小昭曾给他写过一封特别的情书。别人给他写的情书都千篇一律地想要找他做男友,而曹小昭的信里,却点名让他帮忙追到我。而条件是,事成之后给他买根棒棒糖。
一开始,我想不出曹小昭为什么会看上我,在我的印象中,我跟她几乎连面都没见过。我也不明白,口口声声的好朋友,一辈子的好兄弟怎么会为了一只棒棒糖就把我卖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各自有了新的女朋友,把十八岁的这些事情当做笑话来谈的时候,我才从蒋飞和欧楚天的口中得知,不知不觉中,我已钻入他们顺水推舟设下的套。
其实,曾跟蒋飞一起在烟城某家游泳馆加强班“深造”的曹小昭是曾经见过我的,彼时,我们几个人去游泳馆找蒋飞。正好遇见一个初级班的小朋友溺水,后来,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其救上来之后,只有我一人愿意陪在小朋友的身边,陪她玩游戏,以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安慰她。这一切,被二楼休息室里的曹小昭尽收眼底,鬼使神差地就喜欢上了我。
彼时已经成为一名救生员的蒋飞,开玩笑般地对我说,他觉得当时的曹小昭之所以喜欢我,是因为从小父母离异跟着母亲一起长大缺少父爱的她在我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一开始,曹小昭是先找蒋飞帮忙。
然而,蒋飞却给她出主意,让她给欧楚天写了那封特别的情书。因为,彼时的蒋飞清楚我喜欢的是谁,如果同样喜欢着林羽宁的他将曹小昭介绍给我的话,未免有“假公济私”的嫌疑。只有女生缘极好,看起来谁都喜欢又谁都不喜欢的欧楚天将她介绍给我们才显得名正言顺。
后来,又恰逢我出馊主意,要欧楚天往队伍里灌输新鲜血液,他便顺水推舟带来了曹小昭。
而对于“为什么只一只棒棒糖就把我卖了”这个看起来很沉重的问题,彼时已经长出了小肚腩的欧楚天只是哈哈一笑:“秦海生啊秦海生,跟我做了那么多年兄弟难道你没看出来么,表面上招蜂引蝶阅女无数的欧楚天,其实那时候喜欢的女孩也叫林羽宁!”
这样的一箭双雕,他又何乐而不为。
后来,原本在加强班是游泳冠军的蒋飞故意放水,于是,我一不小心便成为了曹小昭的男朋友。
可是,时过境迁,当儿时的玩伴将这些事情当成笑话来谈的时候,表面上牵强微笑着的,心中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很多个深夜,我都会猛然从梦中惊醒,因为,我又在梦中回到了那个只能用“荒唐”二字来形容的年纪,看到了那张笑着流泪的脸。
“如果回到十八岁……”
我心中总是一遍遍浮现出这样的假设,嘴上却从来不敢说,因为,早已长大了的我们已渐渐懂得,有些美好说到底也仅仅只是假设。
四、亲爱的前男友
我的十八岁属于敢作敢当另类勇敢的曹小昭。
一如麦齐的十八岁属于林林种种的零食和对自己身材的长吁短叹,一如蒋飞的十八岁属于跟霍庭安的互相轻薄,而他们共同的目标却是因为某场变故而变得落落寡欢了起来的林羽宁。
那时的霍庭安去了哪呢,高三上学期的某一天,他终于顶不住家里的重压,用爸妈开水产店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买了一张飞往新加坡的单程票,去到了那里的私立大学接受据说可以在不久的将来把他塑造成一位绅士的教育。
起飞那天的霍庭安没有哭,他像是一个即将远征的士兵那样,红着眼圈跟林羽宁拍胸脯保证说,等他再次回到烟城的时候,一定会变成一个会说一口流利外语的牛X海龟。他并不知道,其实新加坡大部分人说的都是汉语。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们几人猛地踹进了检票口。
我们看起来是不想让他给林羽宁达成共识,其实是不想看见他那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那一天,站在机场外面的我们一起仰望了呼啸而过的播音737,银色的机翼遮天蔽日,而白云之下,是一整片纠葛在一起,密不透风的压抑青春。
那一天,机场之外的曹小昭第一次主动牵了我的手,我担心一旁的林羽宁看见,甩了几下,但那一幕还是被林羽宁尽收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报复我,那天,我们几个人一起去海边的大排档吃烧烤庆祝霍庭安滚蛋的时候,一直都不喝酒的林羽宁喝了整整一小桶度数并不算高的扎啤,然后居然主动对受宠若惊的蒋飞说:“蒋飞,我做你女朋友吧,我说的不是一天,是一辈子哦!”
她故意大声地重复着曹小昭当初的话,她还笑着对一旁明显有些沮丧的欧楚天说:“欧楚天,知道我为什么不找你做男朋友麽,并不是因为你花心,而是因为你把不该出现的人带进了我们的世界!”
她那句话明显是在挖苦曹小昭了,好在爷们习气的曹小昭大人有大量,她不但没有跟满嘴胡话的林羽宁翻脸,甚至还在饭后特大方地让我去送了林羽宁。
她说:“海生,你家跟林羽宁家住的最近,你负责将她安全送回家吧。”
她还说:“记住哦秦海生,你现在是我男朋友,而林羽宁已经成为蒋飞的女朋友。”
她那意思,明摆着是她跟蒋飞很大度,才给了我和林羽宁这样一个彼此告别的机会。
可是,我却突然不想跟任何人说感谢。
那一次,踉踉跄跄地走在防波堤上的林羽宁一直大喊大叫,我想要前去搀扶,却被她一次次地甩开,直到快到家门的时候,她才猛地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盯着我,大声质问:“秦海生,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了蒋飞么,曹小昭让你做男朋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大声拒绝!为什么?麦齐说的不错,其实你骨子里是最懦弱的那一个。”
她说:“你知道么,我都决定了,那一天如果你拒绝了曹小昭,我就不顾一切地扑向你怀抱,我才不顾及你的那群兄弟们怎么看!”
“可是,你没有!”
我想对她说的话很多很多,我想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像她说的那样不顾一切。
可是,还没等我开口,脾气暴烈的林伯伯就挥舞着巨大的扫把从院子里面冲出来了。那一次,要不是一直悄悄跟在身后的曹小昭眼疾手快,一把拉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的我转身就跑,恐怕事情真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一次,曹小昭带我去了海边。
我们穿着衣服双双跳进了黑蓝色的大海,并且约定如果我能赢了她,她便将自由还给我。
我不停地呛着水,没命挥动着胳膊,我甚至觉得下一秒过后因太过卖力而眼花缭乱的我就会沉入海底了。我绝望地看见动作极其娴熟的曹小昭游得那么轻松,无论如何也甩不掉。我突然间明白,以前,跟蒋飞一起比赛的时候,他有很多时候是让着我们的,就如同,我也曾经故意放慢速度,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霍庭安超越。也许,这便是友情吧。
可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原本没可能取胜的我,那一次却第一个游到了防鲨网。
我回转头,气喘吁吁地望着波光中故意相让与我的曹小昭,听见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的她叹息着对我说:“秦海生,如果我不放慢速度,你是不是就该拼命了啊。”
说到此,她双手划出水面,向前一摊,踩着水对我说:“你赢了秦海生,去找她吧,既然,你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我。”
她说:“很多事情是需要勇敢一点的,我亲爱的……曾经的男朋友!”
五、无法到达的对岸
2008年初秋,曹小昭成为了我们几个真正的“兄弟”。
可是,我却没能成为林羽宁的男朋友。
虽然蒋飞曾苦笑着自嘲强扭的瓜不甜,甘愿将林羽宁那天的话当成耳旁风,可是,林羽宁却再也没能回到我们身边。
其实林羽宁还跟我们同在一所学校,只是,在听到女儿的呐喊之后,一向也误认为女儿和我们之间只有友情的林伯伯幡然醒悟,第二天居然主动跑到学校,迫使校领导把林羽宁调到了别的班。
我们不知道校领导是不是在吓唬我们,反正,某个周三的下午,教务主任曾将我、蒋飞还有欧楚天叫进了办公司,口口声声告诫我们几个坏学生以后离成绩优异的林羽宁远一点。
他说:“一旦让我发现你们之间还有往来,就把你们一起开除!”
对于“开除”我们是不怕啦,蒋飞的志向是当一名救生员,欧楚天注定考不上大学,而我也终于有勇气为了林羽宁不顾一切。
可是,我们却像是约好了一般,再也没去主动联系过林羽宁。
我们害怕的是教务主任真的说到做到,将年级前十名的林羽宁开除回家,那样的话,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一定会觉得很丢脸吧。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被那次特殊的“召见”排除在外了的麦齐还吃了我们的醋,曾信誓旦旦的发誓说要往教导主任家门上泼油漆,他觉得教导主任那样做明摆着是看不起长相普通,其实很有“内秀”的他。
虽然对麦齐的结论不敢苟同,但是他的“油漆”计划却得到了我们几人一致的认同,五年之后,终于得以实施。
五年间,蒋飞成为了海岸救护队的一名救生员。
五年间,霍庭安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却依然跟烟城的其他男子一样,朴素自满。
欧楚天在爸爸的支助下开了一家美容美发店,整天与爱美的女孩打交道,并且雇佣曹小昭做了财务总管。
而麦齐这个从未被我们看起过的死胖子,在邻近高考的前三个月发愤苦读,居然成功地考上了林羽宁所报考的那所大学的专科。
车站里,送他和林羽宁一起去上学的时候,他曾将我们几个拉到男厕所,一脸妄想地对我们说,大学几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他一定会将林羽宁追到手。
那一刻,我突然恍惚间觉得他肥大的肚皮下面装着的其实根本不是脂肪,而是大脑。
然而,大三的时候,给我们打电话的他却哭了。
他哭着对我们说他在去自习室的路上看见林羽宁有男朋友了,一开始,他只看见了那个男孩的背影,还误以为是釜底抽薪的我,等赶上前去猛踹那男孩的屁股时才发现,缓缓地转头看向他的居然是一张满眼无辜的陌生之脸。
我在电话里干笑两声,眼眶突然就热了起来。
我知道,他那样说是在提醒我事到如今林羽宁都还喜欢着我。
也许,她等了好久等不到我勇敢,现如今,才终于放弃。
其实,没人比我更清楚,后来的林羽宁是给过我机会的。高三暑假里,双双考入大学的她和麦齐请我们几个人吃饭,饭桌上面对父母一直闷不作声的她曾经在趁我上厕所的时候偷偷跟了上来。
灯光清冷的公用洗手间里,她试探了许久,最终走到故意磨蹭着洗手的我身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肩膀,将一张似乎早就写好的纸条塞进了我的手中。
他在纸条上对我说:“秦海生,某一天你会来大学找我么?”
现在想来,她是想用那种方法鼓励我留级,认真补习,然后考进那所大学,重新跟她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了。可是,我却没有再回到高中继续读高四,因为那一年我的高考成绩实在太低了。补习班收人的时候,是按照分数来收补习费的,分数越高收的越少,而我的补习费家里根本承受不起。
所以后来,我只能将那张纸条偷偷塞进了笔记本里,偶尔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着电筒一遍遍偷看,看着看着眼中就泛满了泪光。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真的偷偷去过麦齐的大学找过林羽宁。
我打听到了她所在的宿舍,在午饭时候看见过她。
彼时的她带了一副金丝眼镜,脸上写满了天之骄子们特有的自信,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因为常年跟父亲出海打渔而开裂了许多小口的手掌,最终,在她即将看到我之前,转身藏到了柱子后面。
我蹲在柱子后面,捂着脸压低声音哭泣,我终于不得不接受,其实我和林羽宁在那一次错过之后,已经向着不同的方向走了太远,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原点。
岁月的雨水,渐渐在我们之间积聚成了一片汪洋,无论我们如何努力,终究不可能泅渡到遥不可及的对岸。
六、法海,你不懂爱
2013年2月,我们谋划已久的“泼油漆”计划终于得以实施了。
我想,要不是因为欧楚天与曹小昭的那场婚礼,我们几个人已经很难聚到一块了。
彼时,林羽宁因为要复习考研,没能来参加欧楚天的婚礼,只打了一个电话客套了一番。
她在电话里极其客套地给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那个曾经异常熟悉的声音是这般陌生。
那一次,我们伙同新郎新娘一起坐进蒋飞的二手吉普车里,杀到了教导主任家围墙外面。
我们曾经集思广益,想过要用红色油漆在围墙上写什么样的宣言。
我们想了很多千奇百怪的话,最终却又因为不同的原因一个个PASS掉。
直到2013年新年晚会上听到了那首奇怪的歌后,才一拍即合。
寂静的深夜里,蒋飞打亮大灯,直直地照向前面,而麦齐早已勾兑好了油漆,将刷子递到了我手中,在与欧楚天和霍庭安相视一笑后,我大跨步走上前去,挥开胳膊,一笔一划地用红笔写上了一句话——法海,你不懂爱!
我还在那句话的下方写上了“2008”四个小字,用来纪念那似乎从来未满十八岁的青春。
然后,我们像一群做了坏事的孩子般,将油漆丢在原地,大喊大叫地冲上汽车,向着远方急驶而去。
颠簸不定的车厢里,我将脖子靠在椅背上,轻轻地闭上眼睛呼吸着海风的味道,我想起了那一个个明媚的午后,想起了当初长满绿苔如今已被强行拆除的栈桥,想起了鱼儿一样向着防鲨网穿梭飞驰的赤膊少年。
想起了那个穿着雨衣站在岸上不停地喊着加油的姑娘。
我想哭,嘴角却不经意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青春再美,总要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