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嫉妒
秦溯方才如梦初醒，不知是不是他自己也为此时此刻心中的悸动而震惊，神色有些惊惶地回头往说话的人那里看去——正是刚走不久的宋菡初。
宋菡初起先看见此情此景的时候，面容狰狞恍如恶鬼，此时见对上了秦溯的视线，反倒笑得柔美，温声道：“秦溯，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里面的花开的最好，本宫带你去看！”
秦溯平复了心情后听见这番话，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婉拒道：“我已经答应了顾玠要把顾九送到他那里去，怕是……”
“本宫和你一起去，把顾九送走之后，我们再去赏花！如何？”宋菡初甚至挤到了顾九和秦溯之间，把顾九挡了个彻彻底底。笑着对秦溯说道，声音娇娇的，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怯。
陆绯不满的看着宋菡初，皮笑肉不笑道：“不劳驾五皇女了，您还是自己去赏花吧。”
“没事的。我愿意陪秦公子。”宋菡初和刚才嘲讽顾九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她凑到秦溯的面前，面颊带粉，仰望秦溯的神态不正就是在看自己的如意郎君吗？
“五皇女怕是在跟在下开玩笑。”秦溯抬手行礼，“这就告辞了。”他后撤一步，拉开了和宋菡初的距离。并不愿意和她营造一种暧昧不清的氛围。
说完以后，回身看着顾九和陆绯，“我们去那边吧，顾玠在那里。”
宋涵初却不想放弃，正想伸手拉住人，秦溯却借着拂去衣摆尘埃的动作不着痕迹的避开，看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拧在一起的眉头，和隐隐的排斥。宋涵初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是如万箭穿心般疼痛。
陆绯跟着秦溯转身走的时候，回头看着失魂落魄的宋菡初，她狠狠咬着自己的唇瓣，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完全是一副隐忍不已的样子。“她今天怎么了？她从前每每被你拒绝也不是这副样子。”
秦溯摇摇头，有些烦恼的说道：“我只希望这一次她能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了。”
这番话让陆绯突然沉默了，似乎是联想到了自己，她轻声道：“她现在陷入到对你的痴迷当中去，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
宋涵初在后方看着秦溯身边的顾九，额发中隐约可以窥见一双满含恶意的眼睛。她憎恶的看着顾九的背影，就算是最深最深的诅咒也不足以平复她此时此刻内心的激荡。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刚刚秦溯温柔的折花送给顾九的情景在宋涵初脑海里不断重演，叫她头痛欲裂，天旋地转。而刚刚秦溯对他冷漠的样子又在下一秒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顾九，这个连伴物都找不到的废物。
秦溯可以对着她笑，可以这么温柔的对待她，对着他宋涵初就不能？
凭什么她不能！
等到了地方，还没靠近，就听见前方传来阵阵女儿家的嬉笑声。顾玠正被一帮穿着绿衣服的姑娘围着，热情的姑娘们把他围堵在花丛边上，远远看去——真不知是看花还是看人了。
那一张张娇花似的面容仰望着高出她们一节的顾玠，她们正是为了顾玠而来的。于是，衣裳、首饰和妆容无不精心。顾玠面对着她们的那张俊脸微微带着尴尬，似乎想要再后撤些拉开这有些失礼的举动，但是身后就是没铺设砖瓦的土地和花丛，偏叫他退无可退。
顾玠微微拧眉，如玉般温润动人的脸庞霎时间透出叫人心动的颜色，如西子捧心叫人不忍。姑娘们红着脸退开了些，不愿意叫顾玠有任何的不适应。
四皇女便翩然而至的时候，双方之间的交流虽没先前那么亲密，气氛却是很好。姑娘们问这问那，顾玠也好脾气的回答了，一会是姑娘们说些顾玠听不太懂的话然后突然默契的大笑一阵，一会是你一个我一个叽叽喳喳的和顾玠说些有趣的话，叫顾玠有些应接不暇。而随着她的到来，原本尚好的氛围一下就僵住了，围着顾玠的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随后就在宋怜星冰冷的视线下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宋怜星一袭绿裙，周身温婉恬然的气质确实和这绿色极为贴切，并不像陆绯说的那般不合适。在一众容貌不凡的京城小姐里，也算得上出挑。她一步步走向顾玠，避开的人群正如小鱼避开露出獠牙的大鱼，生怕被其一口吞吃。
“不过去吗？”顾九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陆绯，侧头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已经和顾玠交谈起来的宋怜星。
“……不用了。”陆绯的视线却没有离开前方那两个人。男的俊美恍若神君，女的秀丽非常恰似仙子。不怪京城总有流言，说顾玠和宋怜星十分登对。
就算容貌上差了一分，天赋更是不能相比。但是这京城的小姐里头，宋怜星已经算是顶顶好的几个了。
秦溯耸了耸肩，“那你今天的衣服算是白穿了。”说完，自己率先一步走了过去。而有秦溯的插入，宋怜星也不再好继续缠着顾玠说话，分了些注意力在秦溯身上，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僵硬。
秦溯装作看不到宋怜星极有暗示性的神态，继续呆在了这里，甚至比宋怜星说的话还要多。两个人不管说什么，都要插一嘴，总之就是不让宋怜星好好的和顾玠讲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话。
顾九转头看着另一侧逐渐被侍女们送上来摆在席面上的糕点，看出了陆绯此时此刻的不自在，体贴的说道：“去那边坐坐吗？”
陆绯转头看着顾九，又看看被缠住的秦溯和顾玠，原本听到要来见顾玠时的阳光已经从这张美艳夺目的脸上移开了，随风而来的是一大片乌沉沉的阴云。这副伤心、落寞的样子，和陆绯往常大相径庭。总而言之，叫人很是心疼。
顾玠婉拒了旁边宋怜星赏花的邀请，也拒绝了她要继续和他同路的请求。和秦溯快走几步，算是摆脱了宋怜星。
秦溯看着离去的二人，拿手肘顶了顶顾玠的肩膀，“艳福不浅？”
顾玠叹了一口气，一副烦恼的样子，只说道：“受之有愧。”
秦溯看着顾玠低头望着旁边花丛的侧脸，心思一动，联想到顾九刚刚的话，不禁问了顾玠一个问题：“比如这朵花。”
秦溯挑了最娇艳的一朵，食指和中指夹住花茎，用手轻轻的托住整朵花，让它卧在自己的掌心。示意顾玠看他手里的花，“如果你很喜欢这朵花，觉得它好看。你会把它摘下来吗？”
顾玠低头沉思了几秒。
秦溯突然笑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你要回答我什么了。你这样的人，肯定是不愿意摘……”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却有男性的粗大。原本怒放的花朵在他的掌心却变成了小小的一团，显出几分秀弱来。
“我会把它摘下来。”顾玠突然道。他神色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秦溯的目光称得上是诧异，“你？温润如玉、如沐春风的顾公子？而且你素日不是最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吗？花一旦摘下来，留不了几日便要枯萎了。”想到先前顾九的话，秦溯细细琢磨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便不能坚持自己原先“残忍”的做法了。
顾玠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秦溯手里这朵花细嫩的花瓣，“不是这样的。就算摘下，这花在灵力的温养下也不会枯萎。”
秦溯哑口无言，好半响，才喃喃道：“可是为了一朵花如此耗费灵力，实在是不为人理解啊。”
“理解？”这次轮到顾玠目光变化了，“你秦大公子做事什么时候顾及过常理？为人理解，这不是你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顾玠目光在这些夺目的花丛里掠过，缓声道：“愿不愿意摘，不过是看能不能面对自己的那一份私心。不愿意摘那也不如何，而不能摘才最可悲。”
秦溯轻轻一笑，扬手把手肘隔在了顾玠的肩膀上，“受教了。今日你的回答可真是如飓风拨开云雾而天光乍现，叫我醍醐灌顶啊！”
顾玠瞧了一眼身侧的秦溯，带着洒脱的笑，反而叫他看不透。被顾玠伸手拨开，秦溯也不恼，手一挥打开扇子，风度翩翩的往陆绯和顾九离开的方向去了，“走吧，那两个人去了这么久，我可是不放心。”
顾九和陆绯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
顾九拿了一块茶饼，就着茶水慢慢送进嘴里。陆绯则坐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原先被水打湿的蔫不拉几的，现在才过了一小会，就又精神焕发了。
“我穿绿颜色的裙子不好看吗？”陆绯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揪起自己的裙摆晃了晃，仔细瞧了瞧。反而是越看越生气，一丢，整个人就被她塞进了椅子里，气鼓鼓的抱胸碎碎念。
“是不是我真的穿红色的衣服更好看？”
……
顾九吃完一块，拍了拍手，并不是很愿意搭理陆绯的小牢骚，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给不了，给了陆绯也听不进去。而唯一能叫陆绯平静下来的人就在不远处，可陆绯又不敢去问。
只能在这里拧巴的一次次问顾九，然后继续不开心。
“刚刚宋怜星说你穿这个颜色的裙子不好……”
陆绯几乎是条件反射道：“她说话怎么能当真！我穿什么都好看！”
顾九不说话了，又拿了一块，安静地吃着手里的茶饼。陆绯也不要她回答，她在旁边听她慢慢说自己心里的烦恼就好。
顾九最后一口咬的大了些，拍了拍手上粘的残屑，喝了一大口茶把喉咙里噎住的感觉压下去。
“这样喝茶，真是去了一趟乡下，人的作风也粗俗不少。”这尖锐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陆绯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无语的表情。
谁能说顺心呢？来这个地方参加宴会，感觉就像是在作践自己。特别像是拿着一份不确定的丹方，明明知道大概率要炸炉，还是带着侥幸心理生火开炼。最后顶着一脸的黑灰，衣服、房间什么的全毁了。
然后和别人说：“我以为不会炸炉的。”
纯纯自己作的。
顾九抬眼看着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的宋菡初，收回视线继续喝着茶水。
“难不成恢复记忆以后，连话都不会说了？”宋菡初就是特地来羞辱顾九的，没等到她的反应自然不甘心。挥手一巴掌狠狠拍在顾九面前的桌子上，震得茶壶的盖子悬空一瞬——又在周围人不自觉保持静默的环境下，落在茶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本宫警告你，你最好离秦公子远一点。不要肖想你根本配不上的人！”宋菡初见顾九还是不说话，气得又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本宫在跟你说话！你聋了吗！”
顾九看着桌子上的手，食指上和她衣服配套带了一个镶着方形红宝石的戒指，偏偏宋菡初的手指形状短粗，戒指旁边是一圈挤出来的肉，看着比戒身还要粗。
一腔怒火的人只希望看到两个场景：一，他讨厌的人被他说的一脸菜色、畏手畏脚，尴尬不已；二，站起来和他争辩，却因为不占理或者是不善言辞而被他辩得哑口无言甚至是自惭形秽。
最不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顾九现在这个样子。面上无所谓，却也不辩驳。叫宋涵初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敌伤害为零，自己反而要憋出内伤了。
往宴席这边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也只是站在一边看，并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宋涵初一直都是这样，只要谁和秦溯沾了边，立刻就像是被抢了崽的母鸡那样愤怒的冲上去警告。哪怕对方甚至并没有对秦溯产生任何爱慕之情。
但是她这次的目标却很有意思。
众人窃窃私语时不免发出几声嗤笑，津津有味讨论着这个从傻瓜变成正常人的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