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敲打
秦溯和顾玠被顾翰钰叫走，说是主家那边派人来了。顾九和陆绯也准备各自回房间休息。
顾九在路口和陆绯错开，照着记忆走到自己住的地方。
从外观来说，顾九的住处一点都不差，甚至顾九走到近处时，还能看见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侍女。部分人一看见她，便惊愕的呆住，然后猛地扭开头不敢再看她。
顾九走进去。这院子里的某一个侍女却一反常态，匆忙迎了上来，垂着头，软声向顾九问好。
顾九从混乱的记忆里面翻出了这个人，她叫琉璃，是安排在她身边贴身照顾的，也是唯一一个她从主家带来的。只不过……
记忆里那张狰狞嘲讽的脸和现在这张乖巧驯服的脸，相差的实在是有点大。
“听说秦少爷和小姐您的哥哥来了？”顾九继续往里走，琉璃跟着转身低着头微微弯着腰跟在顾九的后面，询问道。
“是他们带我回来的。”顾九转头看着琉璃，看着她猛然苍白下去的脸。
顾九在被南宫诚一行人带走之前，就是被琉璃扯着，扯到了院子门口交给南宫诚的。琉璃并不会主动欺负顾九，但是她却是最棒的帮凶，在南宫诚等人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就会贴心的或者是哄骗或者是强迫，把顾九带到他们的面前。
至于现在琉璃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还没有祝贺小姐恢复。”琉璃的腰弯得更低了，脸上是讨好的笑容。
顾九：“嗯。”
说完以后，就不再搭理琉璃的话了。一个人往前走，就当身后叽叽喳喳道歉祝贺个没完的琉璃是空气。一下恢复，从前正常的记忆和后面当傻子的时候零碎复杂的记忆一时间有些冲突，尤其是突然见到了在两段记忆里都占有极大分量的琉璃，搅得顾九头疼。
琉璃停下脚步，看着顾九进门之后随手带上的门，拒绝她进去的意思太明显了。手心粘腻的感觉越发的重，紧张让琉璃的手汗出个不停。
顾九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安安静静的，不管是对外人的夸奖又或者是诋毁，都是神情淡淡的样子，这样的表情放在那张小小的稚嫩的脸上，每每让琉璃有一种荒唐的割裂感。
但是，这样的人总是很厉害的。
就算是顾少爷，顾九的哥哥，在那个年纪也做不到这样的平静。琉璃畏惧之余，心中逐渐产生了一种喜悦——跟着顾九，或许以后就能飞黄腾达。那些大人物的侍女，也是会让人尊敬的。
可是，这美好的畅想破碎了。
顾九冷漠注视着那些在她面前讨好的人和顾九被人摁在地上肆意殴打的画面不断地在琉璃的脑海里交织，她不得不，她心中的情感完全不受她控制地萌发——憎恶。
尽管那些美好的画面从没有降临在琉璃的身上，但是美梦破灭的时候，琉璃就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而对于让她失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琉璃不得不憎恶，不能不憎恶。
但是，顾九现在却又恢复了。在琉璃已经尽情的释放过恶意之后，又变成了那个前途一片光明的顾九。
“小姐，奴婢侍候你沐浴吧？”琉璃挥手让其他侍女去摆放好东西，自己舔着脸推开门，凑到顾九的面前，陪笑卖好。
顾九微微一笑，这笑容说不上是冷笑，也算不上和蔼。但是顾九没拒绝，任由琉璃服侍着进了浴桶。
房间里霎时间雾蒙蒙的，热水温暖着顾九，一下就驱散了不快的东西。她轻轻把头靠在边缘，闭着眼一言不发。
“小姐。”琉璃一边慢慢地往顾九的身上浇水，一边说道：“方才南宫家主派人过来给你送衣服和首饰了。放的满满当当的，梳妆台都放不下这么多东西。”
“我原先的东西呢？”顾九伸手捏起一片在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在指尖摩挲着。
“奴婢想着，南宫家许是想要掩盖欺辱小姐的证据，便偷偷留下一些，藏在了奴婢的房间里。”琉璃的声音里面是小心翼翼地讨好，放下木瓢，开始给顾九洗头发。
这东西，不见了就再也没用了。顾九还真能拿着以前的东西说：你们之前就是这么对我的。
做这件事，大概是因为心虚。
顾九依着琉璃的力道，放松的把头放在琉璃掌心，让琉璃的指尖在她发间穿梭，声音很轻：“胭脂是怎么处理的？”
琉璃浑身一抖，却不敢不回答，颤着声音说道：“奴婢不知。”
那就是秦溯他们想要留着让陆绯自己处理了。
“你知道胭脂做了什么吗？”这个时候，胭脂叛主的消息应该没有传开才是。
琉璃想给顾九买个好，于是凑近了一些，悄声说道：“胭脂的情郎被南宫二少爷给捉了去，威胁胭脂帮他把陆小姐带到南宫诚安排的地方去。不过后来我听胭脂说，那情郎回来以后立刻抛弃了胭脂，同南城一户还不错人家的小姐结婚了。而且，似乎这情郎还和那位小姐是青梅竹马。”
原来不是胭脂找到了情郎，而是情郎找到了胭脂，把胭脂的爱情当作了一块垫脚石而已。
琉璃唏嘘道：“胭脂也是可怜。”
顾九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却吓得琉璃不敢再说些什么。
无他，琉璃作为侍女，自然更能跟胭脂共情些。顾九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舒服的睡过去了。手上动作不停的胭脂，一时间也不知道顾九究竟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胭脂背主的事实就摆在这，而她听别人说，顾九回来的时候跟陆绯很是亲近。
顾九被琉璃侍候着换上了新送来的衣服。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裙摆上绣着百合。外罩一件蓝色绘银蝶的纱衣，脖子上是淡蓝色的璎珞项圈，衬得脖颈的线条纤细优美。琉璃已经为顾九梳好了头发，指腹上沾一点胭脂点在顾九嘴唇上的时候，琉璃不经意间抬眼对上了顾九的眼睛。
琉璃从京城中来，又在京城中的豪族顾家侍候，那些人称国色天香的小姐也见了不少。可要说惊艳，谁也比不上陆绯这个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
顾九在琉璃的记忆里，长得并不出挑。从前，她更像是百花中旁边花瓣细小软白的小花，不起眼，却也不碍眼，但是格外顺眼。但是这样的距离现在再看，琉璃一时间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美是一种感觉。
那双眼睛放在这张温婉耐看的脸上的时候，再被主人那种淡漠出尘的气质一衬，实在美极。
琉璃的指腹在顾九的唇上一点，唇红肤白，那双琥珀色的杏眼看过来时，琉璃手上的动作不自觉重了些，让那柔软的唇微微凹陷下去。
“马上就好了！”琉璃迅速给顾九画完了，神情慌张的不像话。
顾九看着镜子里面的琉璃，主仆二人通过镜子就这样对视着。
很突兀的，顾九说了一句：“你想跟我回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