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建木
两个小时后，泽辉带着项长生与楚平，坐上了返回陆地的直升机。
在阅读了泽辉传回的大量信息后，总部立刻决定，召集镇守各大净水器的七位将军，回到海上长城作战指挥部，开一个紧急会议。
此刻，太阳堪堪悬在海平面上。
海水如同被撒上了金箔，散发着耀眼的光华。
飞机逐渐升高，楚平好奇地向外眺望，不由的有些咋舌。
远远望去，长城如同巨龙的脊背，静静地匍匐在海面之上，将漆黑的浪潮阻隔在外，守护着一方湛蓝安宁的净土。
这是独属于琼阳的奇迹。
更是对琼阳人民坚韧与勇气的象征。
若天将助我，便顺受天命；若天命亡我，便逆天而行。
夕阳的光彩落入机舱，将一层柔和的金光蒙在楚平的脸上，让那张本就温润平和脸上，多了几分慈悲与神圣。
“你……真的是神仙吗？”项长生忍不住发问。
“嗯。”楚平将视线收回，看向项长生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深吸一口气后，项长生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今天袭击我们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他说的‘背弃信仰’又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个怪物，项长生就仍然会有些生理不适。
恐惧如同一只冰凉黏腻的手，悄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那个东西……应该也是神仙。”楚平的话轻飘飘的，却将项长生与一旁的泽辉，震得说不出话。
庞大的信息量，让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兴许是看出了他们的困惑，楚平叹了口气，再次开了口，“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你们听说过‘绝地天通’吗？”
……
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在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女娲娘娘用泥土，为人类打造了用以降生的躯壳，文明也就此缓慢发展。
可后来，神界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神战。
在这场战争中，水神共工竟然因为与火神祝融的争执，一怒之下，撞倒了支撑天地的不周山。自此，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无穷无尽的雨水从裂隙中一泻而下，在人间汇聚成滔天的洪水，所到之处，尽是断壁颓垣。
这场浩劫中，人类几近灭亡。
再后来，作为人类母神的女娲娘娘于心不忍，选择了以身补天，灾祸才得以终止。
众多神明也因此意识到，由于神与人实力的巨大差距，神明们随手的一个无心之举，都有可能给人类招致灭顶之灾。
如果继续留在人间，只怕是会给人类带来无穷的后患。
于是，他们齐心协力，斩断了沟通天地的建木，也斩断了连接着天与地的通道，拖着苍天越飞越远。
自此后，神与人再无联系。
这便是绝地天通。
……
听完故事，泽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给出了自己的推测：“所以，那东西说的‘背弃信仰’，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没错。”楚平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毕竟绝地天通这件事，虽然是为了保护人类，手段却是抛弃人类。
想通了这点，项长生也终于跟上了节奏，顺着泽辉的话往下推理。“所以……那个怪物实际上是选择留在人间的神明，对吗？”
然而，楚平却摇了摇头，给出了另一枚重磅炸弹。
“不是……那东西……应该是被人为创造的神明。”
项长生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碎了一地，“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人怎么可能创造神呢？！”
泽辉坐在一旁，低头沉思着。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心底里也很赞同项长生提出的这个问题。
是啊，人都是神创造的。
怎么可能反过来创造神呢？
这个说法……实在是过于倒反天罡。
“因为信仰与愿望。”
察觉到两人的不信任，楚平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地开了口，声音不急不徐，“因为生灵想要降生，所以有了盘古，手持利斧，斩开鸿蒙与混沌；因为人类想要躯壳，于是有了女娲捏土造人。”
“神因人的信仰而生，于是便有义务实现人的愿望。”说到这里，楚平顿了顿，给了两人缓冲的时间，“还记得那个怪物说过什么吗？
记忆中，怪物凄厉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说，要人类赎罪。
还有……
兴许是想到了什么，项长生与泽辉的眸子里，几乎同时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这个表情迅速被楚平捕捉到，知道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再次开了口，“海阳中将淹没天空……这是沉空教的教义。”
轰！
脑海中朦胧的猜测得到证实，项长生的意识，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所以……
他们现在的敌人，除了沉空教团……
还有一个神仙？！
兴许是消息过于劲爆，项长生久久没能回神。
反观泽辉，则显得冷静许多。
“之前看你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力应该足以碾压那个怪物。”看着逐渐深沉的夜色，泽辉沉思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者说，我们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的信仰，让你拥有能够碾压祂的力量。”
“对哦！还是老大厉害！”闻言，项长生眼中冒起了希望的光芒。
他光想着那玩意儿是个神仙，怎么就忘了楚平也是神仙？！
而且就在刚刚，楚平还把那个野神吊起来打！
然而下一刻，这份光芒便被楚平亲手浇灭。
“没用的。”楚平说完，同样看向了窗外。
夜色侵蚀了世界，浓稠绵密，让万物都浸在不安的黑暗中，躲不掉，也逃不开。
“建木是我们收集信仰的通道。自从建木被斩断后，我们便再也没办法收集信仰。”说到这里，楚平微微一顿，手在身旁握成了拳，像是不甘，也像是不安，“至于那东西……从祂出现到现在，应该不到三个月。”
“但是祂的实力却在快速增长……”
后面的话，楚平没有说的太清楚。
因为大家都明白。
过不了多久，楚平或许就不再是祂的对手了。
机舱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如果我们能找到净化海洋的办法……是不是也算实现了沉空教徒的愿望？”泽辉再次从另一角度给出了建议。
“不可能。”
几乎是话音刚落，这个计划就被楚平判了死刑。
“你们应该不知道，师正开采血油的小岛，便是建木残留的根系，而血油，便是建木的汁液……”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夜色，楚平只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千百年来，建木收集了太多愿望。而这些他们因没能及时得到处理，逐渐腐烂，变质，最终化为了深沉的怨念。”视线从窗外收回，楚平的声音里带着叹息，“一旦沾染上这些怨念，轻则重病缠身，重则在怨念的侵蚀下失去理智，变成怪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这样等死吗？！”
生路被一条接着一条地堵上，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幻灭。
项长生的情绪终于有些崩溃了。
他扯着头发，望着窗外，试图从脑海中，榨出哪怕一丁点生机。
然而，他失败了。
就在绝望之际，项长生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抬起头来，他便对上了泽辉略带哀愁的眼眸，以及那微微分开，却又无奈闭上，不知能说些什么的双唇。
楚平的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此刻，飞机即将抵达。
夜还未深，城市里高楼林立，灯光璀璨，像是散落在人间的银河。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倒也不是没办法。”楚平的目光流连在窗外，平静的声音似乎有抚慰人心的奇效，让焦躁的两人平静了下来，“首先，全力阻止沉空教发展下限，阻止新信徒的加入。只要没了信仰，那家伙就成长不起来。”
“其次……”
说到这里，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好不容易变得生动，楚平决定报喜不报忧，“我想回蓬莱，找我的师父和师兄们。他们比我厉害，说不定会有办法……”
像是在沙漠中徘徊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水源一般。
两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飞机即将落地。
群星被乌云遮盖，夜空也明显暗淡了下来。
只有一弯月牙挂在空中，如同夜色咧开嘴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以及狰狞的笑容，嘲弄着凡人们无力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