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青柳（9）

夜幕初降，永安县城里的灯接连亮了起来。

柳春将马车从后院驾到县衙前门，见秦邺还在门前站着，不由得问了句：“今日县衙无事，秦捕快还不回家去？”

“今日无事不代表今夜无事。”秦邺示意柳春看向天边：“我也算是在这永安县城里长大的，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天气。”

柳春随着秦邺的目光看去，只见天边划过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却独独不见雷声和雨点。

“是奇怪。”柳春抱剑而立：“秦捕快是担心住在县衙里的小王爷。”

“我是担心你们家少爷，我们家县太爷。”秦邺吸了下鼻子：“我又不认识小王爷，就算想巴结也巴结不着。我担心的是我们家县太爷，这小王爷在县衙里住着，稍有差池就会算到县太爷头上。”

“那也是我们家少爷的事情。”柳春与秦邺对视着：“秦捕快莫不是把自己被牵连?”

“我怕什么，大不了不做捕快了。”秦邺打了个哈欠：“我是把我们家大人当兄弟的。再说了，咱们永安能遇到这么一位不贪钱，不图利，一心为民的县太爷不容易。我可不想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把我们永安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给毁了。”

“秦捕快是个好人！”柳春看着秦邺的背影：“放心吧，就外面那些阿猫阿狗不能把我们家少爷怎么着。”

秦邺摆摆手，没再说话，人往县衙里头去了。柳春怀中抱剑，斜靠在马车上，看似百无聊赖，实则注意着周边的动静。待听见那阵细碎的脚步声时，他猛然抬头看向声音来处，目光刚一碰触，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便落在了那些人背后，手起刀落，瞬间无声。

柳春往县衙里扫了眼，见没什么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一个纵身，落到死人堆儿里。

“都处理干净了吗?”柳春问，查看着地上的死者：“这帮人是什么来路？”

“外面的已经处理干净了，这几个待会儿装到箱子里运出城去，就埋在城外的那个乱葬岗里。您放心，乱葬岗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保证让人看不出踪迹来。”左边那名黑衣人态度恭敬地回道：“他们一行十三人，江湖人称十三太保，都在京城里做过镖师，但不是同一家镖局。为首那个叫王虎，曾是京城致远镖局的镖头，剩下的十二个人都是被他召集起来的。这十三个人的来路也都查清楚了，除了王虎以外，剩下的十二个人都曾因为窃取或者贪没镖物被罚，罪重的那几个坐过牢。”

“目的呢？这十三太保不会无缘无故到安平县来。”柳春在死者身上翻找着，“身上连个银袋子都没有，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问过十三太保中排行老六和老十一的那个，说是冲宝藏来的。”黑人意拱手：“生死攸关之际，我认为他们没有必要说谎。柳护卫，您看这事儿需要禀报少爷吗？”

“我会跟少爷说的。”柳春摆手：“先将这几个处理干净，让我们的人随时候命。少爷跟少夫人都在安平县，朱家的那位小王爷也在，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露面。”

“是，一切谨遵柳护卫的吩咐。”两名身着夜行衣的男人齐声道：“百草堂的事情需要我们去查吗？”

“不用，百草堂的事情你们处理不了。”柳春抱着剑靠在墙上：“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少爷说的。”

“柳护卫，这世上有鬼吗？”在搬运尸体时，站在右侧的那名黑衣人问：“百草堂起火时，我们的一个人正好在附近，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但那个东西是不该存在的。”

柳春正要离开，听见这句话转过身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影子。”黑衣人看着墙壁上映照出来的影子：“不是我们这个样子的，是一个能够在火中独立行走的影子。他的模样很奇怪，有点儿像是传说中的鬼，可这大白天的，怎么能见到鬼呢？”

“你们拍鬼？”柳春指着地上的死人：“每一个鬼都曾是人，而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变成鬼，怕鬼就不要过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柳春伸出手：“我的这双手和你们的那双手，沾染过多少亡魂你们算过吗？”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怕鬼，我们是担心夫人她惹上了什么不好惹的东西。”两名黑衣人互看一眼：“早在我们跟着少爷的时候，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生也好，死也好，我们都是为少爷卖命的。活着，在阳间为少爷卖命，死了就在阴曹地府里为少爷开路。”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你们小看咱们家夫人了。莫说是鬼，就是法力强大的妖，咱们家夫人都不放在眼里。”柳春摆手，示意他们两个去干活，在他们搬动尸体的时候，从衣襟里摸出两张符递给他们：“这是少夫人给的，少爷有，我也有，眼下你们也有。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不怕鬼，但能活着尽量活着。少爷说过，我们与他并无什么不同，我们命跟他的命是一样的。”

“少爷这是看得起我们，可我们的命哪能跟少爷的命相比。”两名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去接眼前的那张符。

“拿着吧，少爷看得起我们，我们更应该为少爷好好活着。”柳春将符塞到他们手里：“别说我没告诉你们，少夫人的符比京城灵安寺的符还要灵验，你们最好贴身带着，保命保平安。”

“是!我们知道了，我们会随身携带的。”两名黑衣人学着柳春的样子，将符放到了衣襟里。

柳春回去时，看见柳韩山背靠马车而站，一双眼睛看向县衙的正上空。

说也奇怪，这安平县里的黑云好像都聚集在了这一块儿，且正好浮在了县衙上面。那黑云被压得很低，看上去沉甸甸的。

“跑到哪里去了？”柳韩山未曾回头，目光却从黑云上落了下来。

“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柳春嘿嘿笑着：“有几个杂碎在县衙附近活动，我瞅着碍眼，就让人把他们给处理了。少爷放心，底细查得很清楚，没有误伤。”

“处理地干净吗？”柳韩山问，眸光渐冷：“让他们小心些，如无必要尽量不要进城。看到那团黑云了吗？那代表着无数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