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一念成魔
又一日,点点微光折射下,在不那么定义“早”的早上,山门还未开,就有一人在外等待。千辛万苦,风餐露宿,在他的身上,衣着上清晰的写着,还没来得及抹去痕迹。但他的眼神里却是截然相反,满眼期待,向往和坚定。
安静,出奇的安静,让人不安分的安静。一直要保持安静,阿飞受不了,崇尚的力道也没方式消耗。早上是他的突破口,可以呐喊,可以上蹿下跳。这不,刚刚能扑捉到光线,阿飞用力半推开山门,朦胧中发现了站在山雾中的人,人影。
“真神奇,竟然还有人求神拜佛比我还早上许多。”先入为主,阿飞自然觉得此人是来拜佛的。
阿飞经不住好奇便提醒道:“好憨啊,寺门刚开,寺内还未准备好接待香客。大哥可在外等待,或者入餐间进食,可解这风霜之苦。”
那人施礼并微笑着回答道:“要不是这个时间,真见不到如此美景,这里山景真挺别致。我已连赶七天路程,未曾懈怠一刻,并不是来此求神拜佛的。有一事相求与大师。不知师兄能否引见呢?”
“你也是来见大师的啊,可大师课后才有空见人,不如你先吃点东西吧。小弟带你去吧,这里的斋饭可好吃了。”受大众的影响,很少有人会把“山”字直白的说出,这人竟毫不避讳,是个好汉。阿飞第一感觉,从容的提醒来人,给出自己专业的意见。
“多谢师兄好意,可我真的很想马上见到大师,晚了只怕会坏事。”
“看你年纪比我稍大,叫我小弟即可,我并不是出家人,受不起你这师兄师兄的称呼。”
“啊,难道你是?”
“我并未出家在这仅仅是斋戒,而后就和大师一起结伴北上取经。”
话音刚落,那人身子倾斜,刚刚好落入黑暗中,嘴里不停的嘟嚷着,听不清楚的嘟嚷着。
“完了…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可笑可笑,之前那么多的付出又有何用?”
那人说完便不再理会阿飞,非常失落的离开,跌跌撞撞失去原来独立风中的伟岸。
阿飞忍不住极力的呼喊,没有踏出寺门半步,实在搞不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难道这里的美食或者刚刚哪句话冒犯了他?实在费解。不行,等下问问大师,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一日复一日,山中傍晚依旧景色宜人,山下依旧忙绿不已,来来往往的人重重的来,卸下后又轻轻的走。七日时光并不算漫长,闲不住的阿飞有了闲下来的资本。从刚入寺庙的彷徨不定,慢慢的开始满怀期待,到最后的依依不舍,这段不长不短时光成了阿飞人生中一道特别的风景线,也许今后还能因它发光发热,只是现在只能憧憬着。
这七日除了有每天傍晚那段停下来的“时光”,感受到极美丽的风景外,大师讲的故事也撞击着心灵,心灵撞空了,灵气就进来的圆满些纯粹些。他还偷听到了许多人们许下的愿望,准确的讲都怪经书太过无聊难解,都怪听力太好,都怪风儿轻轻的飘进耳朵,让他不经意做起听众。
“救苦救难的菩萨,救救他吧。”
“万能的菩萨啊,帮帮他吧。”
“慈祥的菩萨啊,瞧瞧这可怜的人儿,多可怜啊。”
“大家的愿望好像也都挺普通啊,跟外面在我和师父面前那幅嘴脸天差地别呀。搞不太懂…等那老头来了,我要跟他好好讲讲,他平日里口里恭敬的‘菩萨和善主’在这里对我也非常恭敬。老头一定想不到吧。”想到这,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而手中动作就会怠慢起来,幸亏没人注意到。
值得一提的是,阿飞抽空还偷偷溜进那漆黑的山洞里,而这次经历让阿飞后怕不已,仅仅一次就害怕到颤抖。
闲暇之际,确定师傅们的注意力远离自己后,阿飞在强烈的好奇心下迈开步子,慢慢的往里头走去,用他的脚步去丈量里面的世界。刚开始一切都还很正常,心情也正常。随着洞口慢慢远去,光线也渐渐消失。阿飞就不再看得见自己,更看不见周围。一个踉跄,像是被谁给绊倒,仔细一摸才感受它是块石头,原来这里面也是坑坑洼洼呀。
“奇了怪了,这么坑坑洼洼怎么受到那么多人追捧呢?”
刚立起身子,又被谁推倒,是一股强劲的推力,由外向里推。阿飞并不想屈服它,于是用力的支撑着,手脚并用一下就虚空起来,感官也随之慢慢消失,只剩下听觉。听见风儿在快速的、用力“逃窜”像是在害怕什么?这时滴…滴…滴的水声传来,在前面也像在后面,在左边也像在右边,根本把不准摸不到。突然阿飞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和灵魂似是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一个更黑暗更加没有光的世界。这个世界虚无到只有一个声音在嘶哑怒吼着,引导着自己,像一个最厌恶的人。“不对那是自己的声音,难道世上还有另一个自己吗?他难道就躲在这个黑暗里吗?啊…啊,这声音说得我头好痛,要炸开了。啊…救命…!”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
当…当…当,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钟声,是下午课要开始了。幸得这几声钟声,打破幽静的处境,阿飞才得以掌控自己的身体。还好有敏捷的身手,于是想都不想快速逃离,出来后驾驶急促的呼吸,才勉强“渡过此劫”,差点瘫软在地。有半个身子,是靠旁边的案几支撑。阿飞稍稍恢复,刚想感谢它,抬头看见菩萨,于是马上双手合拢,第一次虔诚的跪在菩萨面前。
除此之外阿飞做了许多早、晚功课,周而复始的一遍又一遍,这让他学习了不少汉字,以前不认识的字。还打听到了许多以前没听过的佛门故事,以前从未有人讲过以后也不会讲的故事,受到许许多多的启发,原来佛家也讲故事。他也提出了许多问题:“这大概就是神的烦扰吗?”“伤害他人是破戒,伤害自己也算是破戒吗?”只是这些问题,没有人跟他讨论,也没有人回答他,像是回答不了的样子。
制造几次机会,跟大师单独交谈过数次,大师总是平易近人的回答他各种问题。但是大部分讲的和师父讲的道理相差无几,这也在阿飞的预料之中。阿飞知道这是大师在照顾自己,用他无上的耐心以自己的立场讲解着。而阿飞有时候的表现的让大师很无奈,特别是“那为什么呢?”让大师有点着急和无奈,像是面对一个小小儿在极度的渴望解开世界的答案。
就算这样阿飞依旧非常期待跟大师独处的时光,因为大师从不呵斥和厌烦自己,就连师父平日里都没这么对他“敦敦教导。”所以和大师相处是很舒心的时光,至少阿飞是这样认为的。后来阿飞也非常想跟上大师的节奏,不再像往常一样逐字逐句细细的纠结。就像太阳东边升起,西边落下,这是自然存在的,而不再去追问为什么?只是还有小部分的理论让阿飞似懂非懂,只有等时间慢慢去消化。
月上枝头,皎洁的月光不曾有一丝遮挡,显得是那么安静,那么美。阿飞放下师兄送来的经书,正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吱…,门开了。阿飞寻声望去,是大师。真神奇,大师竟然亲自找上自己。“这个时间他应该在自己房间参研佛法才对,哪有闲空来找我这个刺头呀。定有什么事咧。”想到这,阿飞麻溜的起身,对大师见礼。
大师稍稍环顾四周后开口说道:“明日便要启程了,路途遥远且又山高水急,小施主可会思念你的师父和朋友们呢?”。原来大师是特意来做临行前的安排。阿飞瞬间打起精神,生怕错过一字一句。
可在听到“朋友”两字,听见让人羡慕又嫉妒的字眼,阿飞心里却升起阵阵悲凉。是的,有朋友是幸运的,有朋友是开心的,有朋友是圆满的。可阿飞没有,小小年纪对“棺材”打紧的恐惧,可偏偏他就住在棺材铺对面,谁又会主动去找他玩呢?就算有,他也没空,因为他很忙,很忙。
阿飞很无奈的说道:“从小到大,我模模糊糊记得一些往事。记忆中自己就像一颗小小砂砾,在周围一堆鹅卵石之间,毫不起眼又易随波逐流。与生活抗争的样子,既狼狈又辛酸,大概这不配拥有朋友吧。所以大师很抱歉,我真没有朋友。我想我师父他明天会来送我的,不来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很快也就回来了。呵呵…”
说来也奇怪,以前天天待在一起不觉得腻。可这七日,师父从未来看过阿飞,阿飞就算思念起师父也是匆匆而过,毕竟他真的很忙。难道他们都喜新厌旧了?
待阿飞说完,大师似乎听懂了他的心碎。说:“小施主,今日之果皆为昨日之因。今日之因又结为它日之果。你看山脚下那颗紫荆树,你可知它的烦恼。”阿飞像是没反应过来般,呆呆地愣住,亦没有要回答的味道。
大师继续说道:“别看它枝叶茂盛,又受大家烟火侍奉,似乎都是美好的。但它最重要的事情却无法完成,这难道不是烦恼吗?”
阿飞头一次听到这个事情,眼睛瞪的老大,安静的等着大师讲下去。“要是连它都有烦扰,那世间还有真的圆满的美好吗?”
“树木生长到一定程度便不再生长,这时候它的主要任务就是繁殖。就像那树现在一样,可它周围哪有一丝生气,怎能让它不生烦恼。”大师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世间绝美的风景,大都是悬崖峭壁。最稀罕的物件,不会轻而易举获得。善于奔跑的马儿,最终沦落为他人坐骑。所以凡事缘分不会来的太圆满,也不会走的太决绝。小施主今日未得到的缘分,来日定会以另一种形式得到圆满。不必太过于执着,太过于伤心。”
气氛烘托到这,大师也不管阿飞听没听懂,像是这个话题他自己都很难讲圆满,于是赶紧换个话题。指了指周围说:“这寝室算这里的方外之地,小施主不仅爱惜而且并未有所犯戒,这七日斋戒得以圆满完成。明日你便可以脱下这身衣服,戴上这串佛珠,与贫僧一起踏上这北上的路途。本来衣服可以送你……。”
大师还没有说完,阿飞抢着说道:“我不要,穿着这衣服就真的像小和尚了。”说的衣服是僧服,是第一天给阿飞穿上的。
大师随即说:“此衣服常受寺庙香火味,久听我等诵经声,渡人也有七七八八。已是我佛家上等法器,穿上它可以摒弃杂念,忘却人生前身苦难。本就不能轻易送人,你既不愿意那便罢了。这里还有几件新衣服,是一名女施主着人送来给你路上换洗的,你明天就换上吧。”
转身在不知何处拿出了几件新衣服交到阿飞手上。接过新衣物阿飞顿时开心不已,一时也想不起上次有新衣服穿是什么时候。况且这还是“她”送来的,内心一下子被暖暖的温度充满。
大师还在交代临行诸事,见阿飞没有心思就不再多说便离开了。阿飞正在兴奋中看着大师离开,一时想不起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待回过神来,忘记了自己应该好好道谢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