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佛前金座
“小儿你敢！”
一道人影从瓜州城里拔地而起，生生地挡住了所有去路。
天空中蓦然张开了一团赤红色的巨大僧袍，展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空就涨，像一只手掌一般迎上那驾马车，并迅速将其牢牢地包裹在了中央，死死地抵住了它！
那马车被彻底拦截住后，只得缓缓地坠落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被称之为“首座”的僧人，到底将这不速之客拦截在了城门不远之处！
他是个僧人，气质却不显得平和。
他一身红色僧衣，明显来自大日轮寺，五官显得坚毅且方正，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投露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概。
他刚才甩出身上袈裟，此刻袒露的上半身也是肌肉横生，有着不输独臂汉子的强壮体格。极具压迫力的虎目正死死地看向身前不远。
刚才他受了暗算，愤怒之下以明宗秘法催动，此刻那马车大概已经在压力之下四分五裂！
首座此时周身金光时隐时灭，脑后原本厚重凝实如同实质的日轮，此时也已经染上了一层灰暗破败的颜色。
倒马刺毒，婆娑师尊也曾中得，曾经也是功德皆去，金身尽碎！
这个逃犯所寻的毒显然还不够道行。虽然不知道对方从何得来的，但此时自己虽然勉力抵抗压制，却仍旧感到
一身灵力正在缓慢消逝逸散，这可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是不是，到底是不是那人？
那人狡猾如同狐狸，能够从云顶来明宫带出大批遗祸逃出茫茫大雪山，一路让大日轮寺疲于奔命地坠在他身后，却始终摸不清找不到，真真令人深感挫败，几乎动摇佛心！
首座咬了咬牙，深恨自己有些大意了，以至于有此劣势。
“咳咳咳……有劳首座大人追缉，真是让我感到万分荣幸！”
“只是可惜，我的主人并不在此处。您追错了路途，大概是要白跑上这一趟了！”那袈裟僧袍原本死死地裹住马车里的一切，自那人开始说话便不再安静。
咚、咚、咚！
里面的人开始挥拳，每击打出一拳到那袈裟上，首座的脸色便愈加难看一分！恍然间，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
在收到的情报中，寺内这次下山缉凶，最危险的那位反而是不会修行的！
那这里面的这位是谁？肉身跟修为竟然如此凶横，竟然丝毫不逊色于自己？首座的心暗暗沉了下去。
在首座的注视下，一只细瘦苍白、指节分明的手终于一击破开他的袈裟，锦帛被撕裂，那汹涌而来的气劲吹得首座微微眯了眯眼：
“步六韩松赞？”
他有些不确定地发问，因为对方的样子跟他记忆中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首座不记得大概多久了。
很多年前，他见过对方一面。
那时候对方并不算很出众。他常常闷声不说话，一直跟在那位翠眉少年身后，敦实厚重且木讷寡言。
首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入眼的人，已经变得很瘦，依稀间还是看得到当年的模样：名为步六韩松赞的男子，已经形容枯槁，原本旺盛昂扬的充盈气血和少年意气，如今已经彻底看不到了。
他披着一件枯黄色麻衣，颧骨外凸，脸上几乎没有血色，连嘴唇也是仓紫发白，看上去几乎没有了人形，如同一具行尸般面目骇人。空洞的胸口下只有肋骨没有血肉，几乎撑不起来衣服。
“你竟……变得如此苍老？”
首座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几乎难以相信。
步六韩松赞淡然一笑，又不自制地剧烈咳嗽了起来：“都过去啦……我不想多说。而且……”
“我也不是来叙旧的。”
他手里原本攥着一只洁白无瑕的手帕，上面梅花点点颗颗挂满枝头，让他常常梦回旧日，老家低矮屋檐下的那一双水盈盈的眼睛。
用了好多年，也常常洗净了随身携带。随着身子不好起来，他也常常咳嗽，有时会有血——到了今日，他居然记不清上面是不是沾染这些了。
他唇角微翘，无言地松开了手，任由那帕子跌落尘埃，而后闭上了双眼。
“无量世尊！”
首座低眉顺目，竖掌于胸前，身后那一轮日轮猛地撑开，身前一丈之地俱被那煌煌金光照耀，刺人面目！
步六韩松赞嗤笑一声。
“万法俱废，百般禁绝。”
遥遥地，透过雨幕，有夜扶摇清隽的声音突然传来，天地间的雾气腾腾而起，在几个呼吸间将整座瓜州城瞬间笼罩在了其中，如同倒扣的蛋壳！
有丝丝缕缕的泛着光芒的篆字在城内各个地方升起，而后有序飞向天际，将那已经聚集起来的灵气彻底筑实，隔绝了城内城外。
首座看向了西边的方向，能够感觉到那里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是九珠天师，有着通天彻地的陌然伟力，如同神迹！
他感觉到了身后的日轮如同将息的炭火，开始缓缓地褪去热度和光华，连那原本阴险的倒马毒，也如同潮水一般褪去，法相也渐渐离自己而去。
但幸运的是，首座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此刻已经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瓜州城这方天地，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步六韩松赞伸出手，接住了那开始泛着丝丝青色光芒的不曾停歇的神异雨滴，原本浑浊的眼珠也开始变得明亮了起来！
他的身上，慢慢渗出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液体，缓慢却坚定地凃遍了全身，如同金漆一般讲他染成了一个金人！
在他对面不远处，首座以几乎一模一样的法子，和他遥遥相对，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了这种变化！
国师的玄妙阵法，让两个人几乎站在了同一个高度上！
以前，他们都是和光境界。但现在，一个身中倒马毒，一个这些年荒废吃苦几乎没有寸进。
但如今，神通不行，天地隔绝。能够拼的，只有各自的搏命手段和觉悟了。
而幸好，这两位，都不缺！
一位是大日轮寺首座，一位背负着莫大的使命和职责！
你来缉凶，便要尝尝我的拳头，挡我前路者死！你要作乱，便让你见识怒目金刚、雷霆手段！
“佛前金座！”
“佛前金座！”
不约而同地，两道金黄色的人影骤起，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概，携带着汹涌磅礴的强大力量，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对决，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