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江旭升的计谋
又过了半个月，江旭升等人终于可以去香福楼做客。大家刚一进门就被各种长鼻子、黄头发、蓝眼睛、高个子的洋人吸引，在租界外也常能看到洋人，但从没见过如此之多，连舞台上跳舞的姑娘大部分也是洋人。
老头子嫌香福楼的歌舞表演太闹腾，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饮酒，默默看着表情兴奋的孩子们。江旭升也异常冷静，起初他跟老头子一样默不作声，过了半小时，他突然问大家：“谁能告诉我今天现场都是哪国洋人？他们喝了什么酒？为什么选择这些酒？”
听江旭升提问，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只顾着高兴，哪有人还在乎这些。大家了解江旭升的脾气，如果不能快速说出答案，回去后免不了一顿手板子。虽然现场噪音很大，但江旭升等人所在角落仿佛与世隔绝，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放下手里的酒杯，瞬间对寻欢作乐全没了兴致。
又过了许久，徐亚飞第一个开口，道：“旭升哥，说好的出来休闲，长、长见识，你怎么还、还考问起来了，既然是考问，总、总得给我们些时间观察吧，这、这突然袭击，多、多吓人哈。”
江旭升扫了徐亚飞一眼，回怼道：“没错是休闲、长见识，可是你们没问是什么样的休闲和见识啊？有吃有喝坐着观察不是休闲吗？分析出这些贵人的身份，知道自己跟怎样贵气的人坐在一起喝酒，难道不长见识吗？......看看你们，一个个眼睛死盯着洋人美女的大腿，口水都要淌酒杯里了，是想拿着华峰会兄弟们赚的血汗钱来纵欲吗？我看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如果是这样，我也不敢再带着你们了，没准哪天遇到更大的好处，你们就会像哈巴狗一样跟别人走了，呵呵，令人心寒呢。”
小男孩拽了拽江旭升的胳膊，说道：“旭升哥，你别生气，纪会长的恩情我绝对不敢忘。我从进门一直仔细观察，我先来回答，说错了哥哥别责怪，我发誓努力学习。”
江旭升这才有了笑模样，转身朝向小男孩，道：“噢？小冬，不错嘛，说来听听。”
小冬第一次参与这类考试，有些紧张，不敢看江旭升的眼睛，小声回答：“这个月纪会长叫我读报纸，他说智囊团必须知晓天下事，料事如神、摘得先机，他将每一段新闻的核心内容讲给我听，一边教我识字，一边分析，我渐渐入了迷，私下也看过不少。报纸上有照片，洋人的模样不好区分，但有特点。比如东南方向那一桌，跟咱们长相类似，但说话语言听不懂，喝醉酒有些手舞足蹈，跟着舞女蹦蹦跳跳，应该是日本人。再比如西南方向那一桌，金发碧眼，穿着举止十分考究，有位女士从我身边走过，很香很香，她看我的表情温和中带着冷漠，有些高傲，应该是法国人。”
“为什么是法国人？”
“此前纪会长在法国领事馆呆过，他经常跟我提起法国人的趣事，所以我了解也最多。”
“哦，你继续说。”
“临近咱们这几个应该是英国人，我听他们跟服务生说thank you！是英文谢谢的意思。”
“这也是跟纪会长学的？”
“对，每次我一端茶给会长，他就跟我说thank you，后来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旭升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翘，然后说道：“大家听到没有，小冬分析的有理有据，见解独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超过你们大多数人，他不但能读报识字，还对外界事务充满求知欲。”
徐亚飞不服气的嘟囔道：“他个小屁孩，哪懂男女之事，所以才有精力专注观察周围，这不算本事。”
江旭升撇了徐亚飞一眼，说：“还好意思说，咋不敢大点声啊？男女之事，脑子里都是龌龊事，我看把你阉割了你才能懂得什么是对错。”
徐亚飞继续委屈辩解：“纪会长就喜欢小冬，每次去别墅只找小冬，我们要是能跟着会长学习也能有这番见解，哼！”
老头子听不下去，终于说道：“好了，别贫嘴了。纪会长想教大家识字读书，可除了小冬，你们都学不进去，他无奈只能教小冬一个人，而且每次两人大声朗读时，你们都躲得很远，恨不得把耳朵塞上，以为我不知道吗？纪会长并不是之乎者也的迂腐之人，他教授的都是生存之道，已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可是你们只想着吃喝睡，不劳而获，心眼偏，所以才技不如人。被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逼到墙角，还解释啥？大方认输才是男子汉。”
徐亚飞仍不服气，说道：“小冬说这些我也知道，日本人旁边那桌是沙俄人，沙俄的女、女人很漂亮，艳压群芳，沙俄的男人粗犷好战，嗜酒成性，所以我分析他们是沙俄人。如果小冬还能说清洋人都喝什么酒，我就甘愿认输，发誓日后跟着纪会长好好读书识字，做小冬的师弟。”
还没等小冬说话，铁强突然从徐亚飞身后探出头，说道：“喝酒是大人的事，就别难为小冬了吧，他连酒的滋味都不知道。我替他回答，包厢外面这些人90%喝的是高度便宜洋酒，因为他们薪水低，背后没靠山，拿不出太多钱挥霍，多为下层将官，及政府职员。”
“铁强，你怎么来了？”江旭升连忙大招呼。
铁强回答：“我大哥去别墅找你们，发现大家都不在，估计可能来了香福楼，于是让我亲自来给大家服务，好好开心一下。”
江旭升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自己随便坐坐就行了。”
“大哥说你心思重，怕你放不开，我刚才在旁边观察半天，果然被他说中了，哈哈哈。走吧，跟我去包厢，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咱们边喝边聊。”
包厢里各色酒品和美食应有尽有，大家乐得合不上嘴，连连称赞铁强准备的周到。铁强趁大家高兴，讲述了自己跟香福楼的缘分，以及当时纪云峰是如何对自己细心栽培的全过程。大家听着听着就不自觉放下了酒杯，对纪云峰及铁强都敬佩不已。
铁强说道：“老规矩，酒量摸底，你们每人喝了多少我心里都有数，咱们先把进度拉齐，然后重新计数，清醒的负责把喝醉的送回去，任何人不得耍赖。酒品不但能看人品，酒量高说不定还能保命，清晰认识自己的优缺点非常关键，大家配合得当，才不会拖累他人。”
听到铁强的提议，大家一个个都兴奋起来，平时为了省钱，还没到品尝剂量就喝完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肯放过。
70度以上的威士忌倒满所有人的啤酒杯，大家三口一杯，连喝三杯，每喝一口都有兄弟倒下，七八杯过后，只剩铁强、江旭升和徐亚飞三人。老头子怕兄弟们喝醉闹事，他必须保持清醒，又不想做旁观者扰了大家的兴致，所以第一口就装醉，说自己头疼，躺在沙发上休息。
铁强叫停，说道：“你们两个完全有资格做陪酒员，哈哈哈，大哥又捡到了宝，后面咱们慢下来，聊点正事......老头子也起来聊聊吧，一个姿势躺着多累。”
“呦，被发现了，哈哈哈，我这酒品也不过关呢，让小辈见笑了，哈哈哈。”
铁强也哈哈哈大笑，道：“大哥是跟你单独喝过酒，看你一杯杯下肚像喝水一样，怎么可能就这点酒量，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年轻人吧？”
“哪能瞧不起，我是害怕你们，年轻好是好，但是冲动好斗，万一大家都喝醉，砸了香福楼的场子，多让人笑话，我这个大家长，总该保持清醒的......我承认，不如纪云峰有魄力，当年就敢把你单独留下陪酒，培养出现在优秀的你，所以他是会长，我只能做个老头子。”
徐亚飞有些兴奋，跑到沙发旁边，扶起老头子，抱着他哭泣道：“你就是你，最好的老头子，像我们父亲一样，不离不弃，陪着我们一起胡闹，谁敢说你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江旭升冷静道：“又哭、又笑，亚飞你喝醉了，不是我俩的对手，今天这场排名第三。”
“第三就第三，反正我喝不过你，也没见过你喝多什么样，喝输了也不丢人。”
江旭升转向铁强，道：“你有没有觉得纪会长和亚飞的外貌颇为相似，都有种儒雅和超然的气质。当然亚飞是性情中人，接触久了就会忘记他的外貌，只把他当好兄弟。”
铁强问道：“陈兄是否已经有了谋划？大哥正等着你的谋划。”
江旭升点头，道：“明天一早，我就跟会长谈，希望共同商量出个对策。”
“好！”
次日，纪云峰、铁勇和铁强三人如约来到别墅，一进门，所有人都起身问好，早做好准备等着他来。纪云峰示意江旭升可以开始了，大家全部落座，目光转向江旭升。
“我过去很少把计划公开，为的是保护大家不受伤，有些事知道越多麻烦越多，徒增压力。纪会长把咱们当生死相交的兄弟，相信咱们的人品和实力，日后还会委以重任，形式不同了，所以适当的压力和磨练不可或缺，做人讲良心，对待恩人，咱们理应以性命相报。我下面说的话很机密，操作难得极大，如果有人怕自己无法承受，现在站出来还可以退出，我绝不责罚，会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江旭升用眼睛扫视每个兄弟的脸庞，见大家表情严肃，都不肯放弃，停顿片刻继续说：“这个机会涉及到所有人的性命，任何人漏风都会连累整体，其中的风险想必你们都清楚，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谁做了逃兵，剁手跺脚算轻罚，你们最了解我的手段，有没有要退出的？”
还是没人退出，江旭升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们都是好样的，我江旭升没白疼你们，但接下来的计划凶险万分，有你们加入定当事半功倍，我在这里先给大家鞠躬了。”
徐亚飞第一次看江旭升这样，忍不住落下眼泪，说道：“旭升哥，你还信不过我们吗？兄弟们何曾怕过死，只怕遇不到像你这样的好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有冒险，咱们是个整体，绝不放弃。”大家跟着徐亚飞异口同声喊道“决不放弃”。
江旭升示意大家安静，终于开始说正题，道：“咱们的目的是把生意做进租界，最大的威胁是租界内的帮派，收服这些帮派不太可能，华峰会没有这样的实力，无视更不可以，到别人的地盘上抢利益，狼多肉少，无法安稳度日。我分析了很久，最后定的策略是合作，因为我们弱小，或者用加入这个词更贴切。”他不知道自己提出的策略是否契合纪云峰的想法，征询意见似的看看纪云峰。纪云峰点头，让他继续。
江旭升说道：“有件事需要跟大家交代一下，咱们在香艳楼钓鱼，背后指使者是青帮大佬白云生的手下牛义德，也是四大金刚之一，他部下几百人，实力不俗。当初堂主对咱们痛下杀手，老头子找到牛义德是为给大家保命，没想到牛义德是个势力小人，怕被咱们骗的客户找他麻烦，愣是袖手旁观，凶险万分，幸亏被华峰会兄弟所救，是咱们命不该绝，却让牛义德抓住了小辫子，逼着老头子继续用骗术赚钱，他座收渔翁之利，等于咱们刚出虎口，又进狼窝。荷塘月色里的女阿宝，还有诱骗何震花天酒地的钱，厚德福居的饭菜钱，茶馆的茶水钱，都是他安排和垫付的，为咱们扫清了外围的障碍，当然也拿走了咱们赚取的大部分银子，所以大家分到手里的钱少之又少。牛义德还想让老头子在香艳楼捣乱，借机吞并华峰会的产业，我的计谋就从牛义德开始切入，利用他攀上白云生。
纪会长处理问题一项怀柔，抓到咱们后并没有扩大影响面，外面几乎没人知道有关智囊团的事，但不排除华峰会内部有间隙，传入牛义德耳朵里。所以我打算将计就计，主动投靠牛义德，告诉他事情败露，这一点大家必须众口一词，把罪责推给徐亚飞。因为亚飞是阴阳风水师，是唯一抛头露面的人物，目标最大，就说华峰会囚禁了亚飞这个主犯，释放了其他人。而且纪会长对咱们的骗术很重视，希望能为他所用，一起赚大钱，还给大家配置了大别墅，以表诚意。”
徐亚飞提问道：“旭升哥，你的意思是做双向间谍，让牛义德相信咱们虽然身处华风会，但诚意在他那边，这、这有点走钢丝的感觉。可是后面的骗局怎么办，没有我你们还怎么骗？”
江旭升又看向纪云峰，清了清嗓子说道：“不一定每个骗局都需要阴阳风水师，当然有一个更方便我下面的计划。”
纪云峰说道：“旭升兄弟是想让我代替徐亚飞做阴阳风水师？我们两个的体态、样貌确实有些相似。”
铁勇插嘴道：“何止有些相似，有好几次我都认错人了。”
江旭升笑道：“徐亚飞被囚禁，老头子可以跟牛义德说找到了新人，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