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命运中相逢
“雁？”
少女有片刻愣神，随即显露出些许慌张，撑着雨伞朝他这边赶来。
与他双向奔行而来。
不过眨眼间的距离，花咲却突然在他面前不慎摔倒在了雨水中。
雨伞被甩到一边，他走近了看，瞧见花咲的白裙早已沾上了不少泥污。
身后身前，乃至手臂和腿上。
膝盖上还有几道附着泥水的擦伤。
“呀！”
摔倒了的花咲惊叫一声，在雨中揉了揉磕痛了的部位，连忙从雨水中尝试站起身来。
他弯腰，拉住花咲冰凉的小手，协助她站起来，用另一只手探着捡起雨伞。
“抱歉……”花咲轻声说。
声音中已经没有了躺在病床上时那份令人怜惜的飘摇，但依然能听得出少女深入到灵魂中的那份颤栗和怯弱。
他把雨伞还给花咲，花咲却把雨伞倾斜向他这边打着。
他滚动喉结，蠕动嘴唇，有太多话想问想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雨天，手术进行的是否顺利，哪天才从医院里出来……
但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这些问题一概都不应该出现在神社前，而更应该出现在手机里的通讯软件上。
“雁……”
花咲静静地看向他的脸，比第一次见面时更加认真地瞧着，更认真地要把他刻录进她内心的某个地方。
“是我。”
“……没想到我会来？”
“哪里能想得到……”
花咲的神情恍惚，微微低下头，转动身子，朝神社迈动脚步。
他乘在雨伞下，跟着花咲的脚步走进神社。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花咲低声呢喃。
“是么……”
他们走进神社，在手水舍洗手漱口，到社殿前拜愿，去社务所前领签。
阳子对他们的状态与关系显露出好奇，但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微微一笑，让他们在神社里找个避雨的地方坐下。
他们在社殿的屋檐下一同拆开御神签。
他的是大吉，花咲的也是大吉。
雨水像落在枝叶上一般落在屋檐上，聚集起来，沿着玄瓦倾斜落下，连成一条流水的细线，落在屋檐下接水的瓦罐中。
花咲看罢了自己的签，又看到他的签，眼中流转着别样的，他之前未曾瞧见过的色彩。
“看来是来对了。”
她轻抿嘴唇，说。
“或许……”
实则他这些天每天都会来神社，即使不是雨天，只要花咲像今天一般不知为何突然在神社出现，就必然会与他相逢。
“呐，雁。”
收起御神签后，花咲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
“我做了一个梦，在做完手术的那天晚上。”她说。
“梦？”
雁想起自己的梦，黑猫、樱树和池塘。
“嗯，关于这座神社的梦。”
“黑猫、樱树和池塘？”他反问。
“嗯，黑猫、樱树和池塘。”
“这样……”
不知为何，他此时心中并没有半点惊讶的心情，反而感到顺理成章起来。
仿佛事情就该如此——他在参拜完神社之后做那样的梦，同天晚上花咲也做同样的梦，最后他们在雨天的神社里重逢。
种种命运流淌的痕迹，种种仿佛不该出现的巧合，却让他感到某种必然，像太阳一定会从东方升起一般的必然。
“呐，雁也做了相同的梦，对么？”
花咲问他。
“嗯。”
“我有这样的感觉，在刚才见到你时。感觉你也做了这样的梦。”
“听不清黑猫究竟说了什么，看不到池塘里有什么倒影？”
“看不到，听不清。”
“是这样的梦。”
“是这样的梦。”花咲把他的话完完整整地重复一遍，微微笑了。
那颤栗的灵魂也随之稍稍安歇，多了一抹坦然。
“做完那个梦，我便想着非要过来一趟不可了。”
“必然如此。”
“呐，雁。”她又这样唤了一声，轻轻喊他的名字，仿佛能从中吮吸出她所需要的某种力量似的。
“做完手术需要在医院里观察好几天。”她说，“拿到出院许可之后，我便一刻不停地赶来了——一定要这样做才行……不然我什么事都做不得了。”
“这样……”
“所以，原谅我，手术后一直没有发消息给你。”
“没有怪你。”
也不应该。
他本就不是同花咲关系十分亲密的什么人。
不是家人，不是朋友，不是同学。
只是一同完成一部轻小说的同事，他担任写手，花咲担任插画师。
仅此而已。
“呐，雁。”
“嗯？”
“你是怎么来的，又怎么没撑伞呀……”
“其实有穿雨衣，只是到参道前的狐狸石像旁的时候脱了。”
“取材体验？”
他时常须要将自身置于何种境地中取材的事，同花咲完整清楚地讲过。
似乎也只同花咲一个人讲过，连与他共事时间更长的编辑都未曾从他口中听到。
“嗯。”
“会感冒的吧……”
“不重要，吃两天药就会好。”
“不如取材重要？”
“当然。”
他与花咲坐在神社社殿的屋檐下，聊着像是平时在通讯软件中会聊起的话题，心中升起一种置身于梦幻中的奇异感觉。
感觉他与花咲仿佛是哪个宿命般的故事中的重要主角。
“呐，雁。”
“嗯？”
“所以黑猫是会说话的么？”
花咲终于在社务所后的竹篱旁，见到了窝在角落里避雨的那只从城里来的黑猫。
“不会。”
他也看到了黑猫，回应她说。
“真的？”
“真的，我瞧见它不知多少次了，只能从它口中听见与普通猫无异的叫声。”
“那，说不定不是这只呢……”花咲意有所指。
雁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瞧见黑猫被水花溅到，跳起身换了个位置。
“这里没有别的黑猫。”
他说。
“或许……”
花咲也陷入了沉默，就这样坐在雨中的屋檐下，和他一起静静地看雨，看猫。
雁突然想起手中的便当，从随手搁置的地板上拿起来，递到花咲面前。
“饿么？不管是从哪里进山，想来神社都要走很远吧？”
“嗯……”
“那就吃吧。”
“雁呢？”花咲迟钝地接过便当，看着他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