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迷失者与受救赎者（二十四）

离开医院后，法蒂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她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来到底巢的状态，那时候她没有想法，没有目标，唯一想的就是找个肮脏的角落安静死掉。最后，她觉得这么坐着也不是个事，决定先去吃一个汉堡。当她沿着街道往下走时，阴差阳错的，她的双腿引导着她，而不是她的脑子。当她清醒过来时候，她注意到自己又站到了庇护所面前。

犹豫了一下，她推开门进去。庇护所已经空了，曾经的病人和床位都不见踪影。法务部封锁了现场，清理了所有可能作证的东西。她在露台上坐下，呆呆看着腐根区的落日。法蒂玛想到了很多混杂的回忆，有些很恐怖，有些也很有趣。她记得有一个六十七岁的老爷子因为兴奋剂戒断在大厅里发疯，左手挥舞着汤勺，右手轮着扫把，在见人就打的时候嚷嚷着“荣誉，死亡，忠诚”。那会儿法蒂玛正在两个街区之外买新的煎锅。当她回来的时候，看见柯洛——和其他人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脸忧愁地看着庇护所。“餐厅里有个阿斯塔特。”柯洛说，“看来神皇终于派祂的死亡天使收我们来了。”

良久后，法蒂玛再次站起身。她觉得她总还是需要做些什么。现场已经没有能够调查出来的东西，但柯洛遇害的尸体本身就能揭露凶手的痕迹。于是，她开始往回走。在经过那个瘾君子的尸体时目不斜视。法蒂玛趁着夜色进入医院，绕过守卫，潜入资料库简直像呼吸一样简单。她找到了柯洛的报告，报告显示柯洛的身体被一把形状扭曲的不规则利刃连续穿透，那把利刃刃长不超过20厘米，单面开刃，开刃的那一侧搅的他的身躯里全是碎肉。而凑巧，法蒂玛知道是怎样的一把刀会造成这种乱七八糟的伤口。那会是一把有锯齿的刀，就像是……

……就像是本地帮派，海登·艾利斯兄弟用的那种。

……

法蒂玛不知道是什么驱动着她做出了那个决定，或许只是目睹柯洛死去的仇恨，或许只是在腐根区的屠杀打开了某种开关，或许她骨子里就渴望这这一刻，或许，类似的事情她已经干过千百次，在铁道里旅行的那段时间，法蒂玛的梦境经常被杀戮和鲜血淹没。总之，在她看来，一切都很合理，柯洛被乱刀刺死，而刀刃有着本地帮派的显著特征。

她开始行动。第一次杀戮在三天之后开始。当时，两个艾利斯兄弟团伙的枪手正在安德鲁斯街的快餐店吃早餐。当他们啃完吐司，用馅饼擦着盘子上的人工糖浆时。法蒂玛慢慢悠悠踱着步走进餐厅，她遮着下半张脸，风尘仆仆。看起来活像是巢都外沙漠中拾荒的流浪汉。没有人在意她走进来，直到她从包里取出手枪开火。第一枪射进了一个枪手的胸膛，第二枪打断了他的喉咙和颈椎。剩下的那个枪手“腾”的站起，试图从裤兜里掏枪。但他动作不够快，法蒂玛冷静地瞄准，一枪打爆了他的脑袋。

第一次杀戮没能引起任何注意，这里是底巢，每一天都有人被枪打死。但杀戮继续发生：一对吸食兴奋剂的情侣，在巷子里寻欢时被人从身后割喉；一个做簿记生意的中年人，在自己的店里被乱枪打死；收受贿赂的区长被挂在市政厅的房顶，身上被锯齿的刀刃割了七十七道口子。海登·艾利斯兄弟和他们的枪手终于动了起来，搜查，追猎，围剿；发动一切力量寻找那个四处屠杀的疯子。他们的行动屡遭挫折：枪手们惊恐地发现，那位他们追猎的对象远远比他们狡诈且凶狠，她似乎永远冷静，不慌不忙，即使被半条街外的狙击枪瞄准，也能用激光手枪反手一枪打穿狙击镜和镜面后的眼睛。随着追猎者一个又一个死去，帮派分子们终于感受到了恐慌。帮派最后一次大规模出击发生在塞特街区，一队手持霰弹炮和自动手枪的枪手闯进了被废弃的苦痛账簿。在这里，他们留下了七具尸体。

海登·艾利斯兄弟对此大为恐慌，在苦痛账簿的枪战之后。帮派的力量开始收缩，枪手放弃保护街道、赌场和簿记点，回到他们位于市郊的总部之中。那是一栋设有花园的独栋别墅，头顶能看见星空与云层。数十个枪手集中于此，连带着那对黑帮兄弟本人。他们在花园中设置掩体，布置火力点，伐木枪在高处架设，构成覆盖全场的交叉火力。

他们的做法无异是自杀，放弃街道和非法生意对于一个黑帮组织来说，意味着生命线就此被截断。如果法蒂玛只想要一场毁灭，她完全可以在远方等待，等着这个帮派因为自然的经费短缺坐吃山空而自行解体。但她不满足于此，她不仅要那些杀手、流氓和罪犯死，她要亲眼看着他们死。

于是，法蒂玛站在了海登-艾利斯兄弟最后的据点门口。在她身前，别墅里闪烁着明灭的灯火，数十支轻重枪械在她面前严正以待。枪手们在掩体后紧张地屏住呼吸。在庄园之外，双方都未曾注意的城区之中，一切貌似如常，人们依旧工作、乞讨、叹息与哀悼；依旧匆匆的行走在清晨的冷风之中，裹紧大衣，忍受着习以为常的干冷与痛楚。这是M42.096的第四个月份，三周后，黑色圣堂即将从天而降。

而在那之前，整个巢都将会陷入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