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和N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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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佐谷的廉价公寓已经顺利退掉了。

果波打扫干净屋子,在瓷砖已经开始剥落的浴室洗了澡,随后去美容室做造型。她请造型师将自己的长发盘起,归拢在脑后。

做好造型后,果波回到公寓,穿上全新的礼服,和前来收房的房东进行交接。壮年的房东眯起眼打量着盛装打扮的果波,就像在打量自己的女儿。他把百分之九十的押金都退给了果波。果波向房东郑重道谢,离开了那间在新婚期生活的公寓。

她要去那个“老地方”和修平碰面。那是位于原宿边缘,离地铁站不远的都民会馆。

走进自动门,会馆里面还是老样子。宽敞舒适的大厅里摆放着公用电话、长椅和自动售货机等。那里总是开着空调,不管待多久都不用花钱,对于并不富裕的情侣而言是再理想不过的碰面场所。

结婚前真是来了这里好多次啊。果波注意着不让礼服起褶子,小心翼翼地坐在长椅上,陷入回忆中。

前来约会的修平在穿过自动门前有过各种表情,或是神采飞扬,或是闷闷地嘟起嘴,全然不知玻璃另一侧的果波在看着他。可一旦踏入会馆,他总会换成同一副表情。不管工作上遇到多么烦心的事他也从来不表现在脸上。与果波在一起的时光里,他总是发自内心地开心,主动引领着胆小怯懦的果波。在修平的邀请下,果波去了深夜的酒吧,还吃了露天小摊的拉面。

修平熟练地穿梭在各种玩乐场所,可果波并不觉得反感。因为她知道修平不仅是恋人,还扮演着保护神的角色。虽然是个偶尔会掉链子的保护神,果波却对他越来越着迷。

当时,果波经常想起拼图的碎片。会不会每个人的心都像拼图那样残缺不全?在旁人眼中,自己和修平或许是一对意外的组合,但他们心上的轮廓却能完美地贴合在一起。

交往三个月后的一天,修平结束了一个独立撰写四页特辑的大项目。那个夜晚,他们在麻布的酒吧举杯庆祝后走进了一家赫赫有名的大酒店,在那里完成了第一次结合。那是果波的第一次,过程中的痛感远比之前听闻的更加强烈,但是被修平抱在怀里的果波毫无疑问是幸福的。

那天过去没多久,修平就在他住的公寓里向果波求婚了。去帮他打扫房间的果波因为很中意路上顺便买的围裙,开心地收拾起厨房。在一旁看着的修平坐在椅子上突然说:

“我们结婚吧。”

果波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修平。修平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虽然是穿着便服的求婚,果波却无比高兴。那天修平的房间有没有打扫干净,果波直到现在也想不起来。只是那条围裙虽然已经不用了,但仍被果波好好地收着。

“久等啦。”

果波闻声回过神来,抬头发现修平已经到了。他穿着新制的西服,肩膀到胸口的线条看起来无可挑剔。修平进来之前是什么表情呢?真应该好好看看。果波有点后悔。

夫妻二人互相微笑着夸赞对方的打扮。修平说:“脱下上衣看看。”果波脱下薄款外套,露出珍珠色的礼服。

“是不是长袖好一点?”果波问。

“现在这身就特别合适,发型也很好看。”

听到自己期待的回答,果波开心地微笑着,但还是反问道:“是吗?”从开始交往到现在,果波从来没有听过修平对自己说一句否定的话。

他们迈着默契的脚步走出会馆,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位于赤坂的酒店。迎接他们的,是以他们为主角的宴会会场和为了庆祝丈夫的成功而聚在一起的人们。

旋转门里面流光溢彩,软绵绵的地毯包裹着果波脚上的白色高跟鞋。

走到二楼的宴会会场前,一张熟悉的脸已经在前台等候了。

“来啦?”用低沉的声音打招呼的是桥本直纪,修平的编辑,比他大一岁。今晚的宴会也是桥本一手策划安排的。

“真是麻烦你了。”修平说。

桥本摇了摇手,似乎是说“小意思”,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客气什么,恭喜呀,终于走到了今天,太好了。”

果波抬头看着高大的桥本,不禁替他高兴。桥本同时是果波在Book Craft的同事,年纪很小,还不到三十岁,所以在销售和沟通能力上火候稍显不足,不过公司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他迟早会出人头地。这次修平的书大卖,对桥本而言也是盼望已久的第一场胜利。为了让那本书面世,桥本煞费苦心。要出版并销售出道不久的自由作家的作品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从头到尾陪伴着两人奋斗的果波再清楚不过了。

“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要不先进去?”

“好。”

修平点点头,抓起果波的手往里走。果波害羞地低下头。

“你俩可真是,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已婚人士的样子。”桥本笑着打开会场的大门。

果波和修平刚走进小型会场,人们的视线便立马集中到了他们身上。果波提醒自己不要害怕,要好好享受这个夜晚。欢迎自己与丈夫的掌声响起时,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甜蜜的陶醉。

修平突然停下脚步,果波跟着他的视线看去,桌子中央摆放着的蛋糕映入眼帘,上面用巧克力写道:贺《舒适生活学》破二十万册。

修平感慨颇深地看了一会儿,随后牵着果波向来宾们一一致谢。

身为出版方的大型出版社——京文堂的出版部部长及以下的三位负责人、一直负责跟进到作品下印的各位Book Craft的同事,果波腼腆地与每一位上司还有同事打招呼,感谢他们的祝福。夫妇二人还从其他出版社的编辑那里收到了近二十张名片。似乎是为了尽量拓展修平的工作面,桥本向各家出版社都打了招呼。

傍晚六点过后,宴会正式开始。首先是出版方的部长站在麦克风前致贺词。他滔滔不绝地介绍说,在出版业不景气的环境下,籍籍无名的自由作家的作品竟然销出二十多万册并成为销量冠军,真的令人意外。他还夸奖说不仅作品内容精彩,作者解读时代潮流的能力也出类拔萃等。这些赞美之词难免令来宾感到无聊,果波却听得格外顺耳。少女时期刚开始学习打扮的时候,果波对任何赞美的话都很敏感。结婚后她又操心起人们对丈夫的评价,对此或喜或忧。

接下来Book Craft的社长用略带戏谑的口吻祝福了修平和果波。桥本最后邀请大家共同举杯庆祝,会场随后进入了轻松的会餐与谈笑时刻。

果波不停地和公司同事还有其他初次见面的业内人士交谈,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在会场忙碌游走的修平。被赞美包围的修平前所未有地面红耳热。果波望着春风得意的丈夫,怎么看都不觉得厌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今晚的宴会即将落下帷幕。”原定两小时的宴会超时十五分钟后,桥本对着麦克风说道,“最后我们有请今晚的主角夏树修平先生上台致辞。”

修平伴着热烈的掌声站在金色的屏风前,看上去多少有些紧张。那些见过平时嘻嘻哈哈的修平的人一定能感受到他此刻的认真。

“谢谢大家为我们夫妇举办今天的宴会……”修平开始致谢。听到“夫妇”二字,会场掀起一阵欢呼。脸颊通红的果波用笑容掩盖着眼角的泪水。修平向众多参与作品出版的工作人员献上感谢的话,结束致辞前他说今后也会和果波同舟共济,继续努力下去。

“吃了一肚子狗粮啊。”桥本打趣道。宴会就这样在一片欢笑中结束了。

宴会结束后,众人又在银座的酒吧安排了二次聚会,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桥本递给修平一张打车券并拦下一辆出租车,夫妻二人先后钻进车里。

“阿佐谷……”果波正要脱口而出,马上又纠正道,“不对,麻烦去驹込。”

“您知道怎么走吗?”司机问。

“开到地铁站附近应该就能知道。”

车子开动。果波和修平对视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就像是很长时间没两个人独处了一样。”修平微笑着说。

“真的是。”

“明天开始又得好好加油了。”

“嗯。”

“在那之前,给你看一下今晚的保留活动。”修平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新居的钥匙,把它交到果波手上,摁住她的手指让她握紧。

果波突然意识到今天的忙碌原来是丈夫一手安排的。她之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搬家和宴会两件这么重要的事会安排在同一天。

“谢谢。”

“谢谢。”修平回应道。

到达驹込站后,又经过一段错综复杂的小路,出租车最后停在一栋高级公寓前。果波从车上下来,抬头望了望眼前这栋散发着高级感的巨大建筑物。昨晚还在住的阿佐谷的公寓和这儿比起来简直就是个火柴盒。

“走吧。”

在修平的催促下,他们穿过自动门,乘坐电梯来到十六楼。降噪措施似乎做到了极致,整栋楼寂静无声。走在走廊的瓷砖地面上,夫妇二人像酒店的房客那样仔细确认着房间号,最后在新居门前站住。

果波拿出修平方才递给她的钥匙,打开玄关处的房门,一股新鲜的装潢材料的香味扑鼻而来。修平的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伸手摸到墙上的开关并打开。通往客厅的走廊顿时灯火明亮。

“夫人,您先请。”修平学着上次带他们看房的房产中介说。

果波哧哧地笑着,脱下高跟鞋踏入自己的领地。她穿过走廊,走进客厅,伸手拦住正要开灯的修平。客厅总面积十五叠,精装木质地板。果波来到窗边拉开窗帘,东京的夜景在玻璃落地窗外徐徐展开。

“好漂亮啊!”果波不禁感叹,修平却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果波依偎在修平怀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如庭院般铺开的壮观景象。

“派对还没结束呢。”修平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在果波耳边喃喃道。

果波回头看着丈夫,他的眼神依旧如此温柔。见果波微微点头,修平一把将其抱起,就像抱起一位公主。他偶尔不算规矩的行为也总是隐约带着些许稚气,果波并不觉得讨厌。果波笑着把头埋进丈夫的脖子里,突然觉得自己和修平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卧室处于走廊中段。之前看房都是在白天,晚上进这个房间还是第一次。果波被修平抱到床上,床垫柔软又舒适。修平打开床头灯,关上房门,房间被淡雅的间接照明点亮。

和修平亲热,这个光未免有点太亮了。虽然已经结婚两年,果波还是会觉得害羞。修平将果波盘起的头发解开,迫不及待地亲吻着她。他一边亲吻,一边伸手绕到果波的后背,摸到裙子的拉链,向下拉开。几番互相亲吻后,修平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内衣和内裤都被脱下后,果波用毛毯遮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随即意识到修平没有戴避孕套。避孕套应该是和洗漱用品一起打包了的。

她正准备说话,修平的唇就裹住了她的嘴,她的双手也被修平死死地摁在床上,反抗的意志不知不觉演化成了嗜虐的快感。

果波发出小声的呻吟。敏感的侧腹被另一只手来回抚摸,果波的腰不自觉地拱了起来。她恨不得修平现在立马进来。他的嘴唇贴着果波的肌肤缓缓下移,她的股间受到舌尖的爱抚,不一会儿下腹便涌上一股热流,果波很快就到达了顶点。忘我的一瞬渐渐平息后,果波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疑惑。她觉察到这一次的感受似乎有所不同,极为敏感。

修平支起身体,拨动果波的腿。很快,敏感处被强行打开,一股迟钝的异物感进来了。果波细细感受着那股野蛮的力量。她用自己的身子紧紧夹住那股力量,从喉咙的深处发出呻吟。之前一直注意避孕,如此直接地肌肤相亲还是第一次。这回真的能合二为一了。在前所未有的浓厚的亲近感的催化下,果波的心跳不断加快。

修平开始缓慢地继续活动。刚开始只是浅浅的,后来越来越深。太妙了。果波意识到身体的更深处渴求着修平时,她的身子已经被高高抬起,呻吟声更大了。与此同时,女性独有的敏感突起也得到指腹的殷勤爱抚,果波到达了第二波的高潮。

从陶醉中苏醒后,一股踏足禁地的心虚突然袭击了她。在修平的引导下,果波任人摆布地变换体位,她感受着乳房的重量将自己完全托付给背后的那股刺穿全身的感觉,第三波高潮铺天盖地地来了。

身体终于解开,果波舒了一口气,她转过身面对着丈夫。这时,修平抱起她的腰,果波双腿顿时悬空。当她以蹲坐的姿势重新落在床上时,修平干脆利索地继续动作。果波发出颤抖的声音,她想在修平身上躺下,修平却抓住她的双肩用力往后推。自己现在看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子?正这么想着,突然感到下一波高潮似乎即将到来。不过,虽然已经尝到了与此前相同的敏锐的快感,可她却隐约觉得前面还有另一个世界在等待着她。她身体的重量一下子集中在下腹最底部,体内立马传来一股超乎想象的爽感。松垮的头发像毛刷般摩挲着果波赤裸的后背。响彻整个房间的娇喘声让果波感到更加羞耻,同时刺激着感官。此刻的果波只记得自己是个女人,其他的一切都已抛诸脑后,她感到自己正在被塑造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她已放弃抵抗,甘为性的俘虏。她趴在丈夫身上,全身化为快乐的温床。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保护一丝不挂的自己。果波干脆将一切思考抛到九霄云外,迷失在超凡的快乐中。她颤抖的双手无意识地摸索着什么能抓在手上的东西。在飘忽感与下坠感的双重作用下,果波觉得自己越来越虚无缥缈。快感纯净得只剩下耀眼,犹如茫茫雪原中纯白的恍惚——反复到来的恍惚。她甚至以为高潮会永远持续下去。经过几波连续的剧烈高潮,她弓着身子,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在人间。

果波流泪了,浑身瘫软。感受到一股滚烫的液体喷射后,她顿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向着修平的胸口依偎而去,修平则用一个深深的吻接纳了她。丈夫撩起她的头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修平温柔地看着依偎在自己胸口的果波,两人的距离有点近,果波难免觉得羞涩,不过她多希望修平可以永远这样抱着她,抱着她这个女人。

紧抱着怀中的妻子,修平品尝到一种奇妙的成就感,还有一种果波终于在真正意义上成了他人生伴侣的满足感。

果波胆小内向,各方面均消极被动,交合时也总是隐忍着不愿发出过大的声音。自从修平得到果波以来,他注意到果波总是在快乐的入口突然折返,她身体的感觉迟钝也是因为她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关在名为羞耻心的高墙之内。而今天晚上,果波破天荒地放下了自己的矜持。以前她只是微微皱起眉头,今晚的她却露出了苦闷的表情,像是强忍着剧烈的痛苦。那个一丝不挂地坐在自己身上,忘我地扭动着身体的妻子看起来是如此可爱、漂亮,甚至还有几分清纯。就这样多好,修平心想。女人无须担心自己在房事中表现得过于主动,那只会给她们的魅力增色。

修平看着果波的脸,她闭着眼睛,呼吸慌乱,两颊还留有泪痕。带着几分羞怯的天真又回到了她脸上。比一般人有着更多女性经验的修平此刻却觉得自己应该再也不会屈于其他女人的裙下了。那或许只是年轻人轻率的确信,可怀抱着妻子的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妻子不可抑制的爱,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修平全身上下共同承受着妻子软绵绵的身体、她的重量以及她的柔软。散发着花朵般甘甜体香的果波是如此惹人怜爱。

修平觉得自己今晚征服了一个女人,也被那个女人所征服。

包裹在他的体温里,果波诘问着自己的身体。

蓄积在下腹的温热化作隐隐的疼痛残存下来。

怀孕了,果波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