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放肆的风
罗塔寄语:冥想的海,澎湃的,不只是内心的呐喊,还有那无处寄托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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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风声。
空气中,有焦味,却无人迹。
怯怯,从草间,探出半个头。
金瓜,一双豹眼,快速环扫四下。
山势高,半山起了白雾,被风推着,肉眼可见的翻转。
吊脚楼,层层叠叠,顺着山势起落,大大小小,一簇一簇,在行进的雾气间时隐时见。
夜色下,灰墙黑瓦,一幢幢翘着燕尾的楼檐,挺在山间,好像守山的门神。
靠近古寨,野草稀疏许多,金瓜不得不提了提肚腩,压低了身法,几乎四肢点地,拱背伏行,虽难掩拙笨,但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山猫攀爬的味道。
很快脚下有了石块的台阶,这是进到寨子里了,依然一路通顺。
近看,才发现,不少楼体有被火烧过,多有塌毁,街道上也不少丢弃的物件,只是不见有村民尸体,想必是在门山被破前,有过一波慌张的逃逸。
空城的娑婆族,眼前的一切,破败、空寂,周遭弥漫着神秘又危险气息。
撩拨起了金瓜二十年前的一段回忆。
那是在,九十九岁的空寂祖师,即将第三次闭关的前夕。
为普渡有缘之人,效仿“道生说法,顽石点头”之风。
密虚一派,召开了建宗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参禅法会。
开坛说法,开宗布道。
事前,空寂祖师应允,说法期间,将择选悟得禅机者六人,亲传七咒二十六祖传法偈。
一时间,绿林震动。
茫茫江湖中,拜入密虚宗须弥山,求法问道者,比肩迭迹。
其中便有娑婆族人。
那年,金瓜十五岁不到。
孩童心性。
法会的蒲团上,见有一女娃娃,一身紫纱,腰间挂了好多迷你葫芦,有单个的、有一对的、也有串成串的,还五颜六色,甚是好看,就老惦记在心里。
法会间歇,烟斗一众小僧上殿外嬉闹,金瓜可哪都不去,就守在专为师祖续茶的炉灶间,透过点破的纸窗,一边偷着往外瞄,一边在心里瞎琢磨。
那个女娃娃,蒙了脸,皮肤白晳白晳的,真是与众不同。
那串花葫芦,好漂亮,里头装的东西,也应该也不赖。
到了饭点,小僧们都要到斋堂帮忙,金瓜一把抢过打饭的苦力活,挑出火堂备好几大桶的沉甸甸的饭桶,一摇一摇就挤到了观堂门前,两只小眼直往食客人群里瞟。
终于排到紫纱少女了,递碗的时候,无意间碰到软绵的手指,紧张得金瓜,小脸扑红,直往碗里打菜,装得满满当当。
“小师傅,我饭量小,这碗给我三姑,你再给我打一碗”少女的小手接过饭菜,又递了个空碗上来,原来她的声音是脆脆的,微微甜,好像春天的桃子。
“你,你叫什么名字?”接过空碗,金瓜忍不住的话,就从嘴里生挤了出来。
“啊?”可能害羞的话总是含糊,少女没听清。
“我问,你,你的名字。”金瓜一个抬头,正对上少女扑闪的眼神,脑瓜里突然飘乎乎的,有点失神。
“喔,我呀,我叫星铃,娑婆族的。”少女大方的笑了笑,修长的手已经伸到面前,“快,给我打菜啦,我饿啦!”
“对,对不起,我……”金瓜小脸红到了耳根子,慌忙低头打菜。
有了那次亲密接触后,金瓜除了天天抢着给客人打饭,更是抢着帮长老们干杂活,从内坛,到外坛,七八个坛场的龙套跑下来,布置悬幡有他,挂九莲灯有他,扛挪香炉有他,帮着打理卫生有他,小心思就乐颠颠地围着星铃,不远不近的转来转去,总想再靠近一点,讲上个三两句话也好。
七天七夜的法会,七天七夜的悸动。
临别,两个小朋友拉拉勾,约定等下一次法会开坛“一起玩”。
金瓜到忘川师伯的百草园中,采了千眼菩提子,一颗颗串起来,送给星玲。
星玲也大大方方的把她喝水的水葫芦送给金瓜。
如此,青涩的年纪,透明的单纯。
小鹿乱撞的心情,三三两两的对话。
不经意间,心里种下一颗种子,风信子般,摇摇晃晃,竟也二十年。
风声,猎猎,吹乱了回忆,金瓜身感疲惫。定了定身,就近侧翻,隐入一幢低檐脚楼,依倒在凉台一角,掏出怀中水葫芦,轻轻抚摸、转动,不时灌上一口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