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我的爱:我和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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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天空,飘来一片乌云,一道强烈的闪电劈向我家。

我躺在窗前的沙发上睡着了,耳边突然传来刺耳的电话铃声。我猛地支起身子,接了电话,“你是千智吗?我是你爸爸的同事,你爸爸晕倒了,被送进了医院……”

我吓得跳起来,结果一个趔趄,腿一下子撞在桌子上。顾不上疼痛,我满屋乱跑找手机,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直跺脚。后来发现,手机就在我手里,我刚用它接过电话。

给妈妈打过电话后,我向空荡荡的街道狂奔。此时的天空看起来风云莫测,似乎隐藏着危机。

我奔去镇医院,楼上楼下地跑,也没找到爸爸,结果得知他不在当地治疗。这更让我紧张了,强壮的爸爸竟然晕倒,事情本就不简单,如今他竟然不在当地医院治疗,到底发生了什么?再次给妈妈打电话,她根本不接,也许太忙了,顾不上。

我惴惴不安地回家等待消息。

凌晨四点多,有人扭亮了我的床头灯。我睁眼一看,是妈妈。她穿戴整齐,表情凝重。气氛异常。她的这个样子吓到了我。

“饭在锅里,你自己用微波炉加热一下。记得做作业。还有,千万不要出门,如果非出门不可,要戴口罩。”

见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她叹息了一声:“你一向不听话,但这次你一定要听,记住,没事不要出门。如果非出门不可,要记得戴口罩,回来用消毒液洗手。拜托。”

“好吧。”妈妈从来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一连串的事情让我预感到有大事正在发生。

妈妈收拾了东西,急匆匆地出门了。

晚上,妈妈终于回家了。从她回家的脚步声以及用钥匙开门时杂乱无章的声响,我判断出她的心情很不好。她竟然忘了把钥匙从门锁里取出来,钥匙在门外吊了大半夜。

我询问爸爸的情况,妈妈敷衍说爸爸得了病毒性重感冒之类的病,没什么事,用不了几天就出院了。但我从她给人打电话的对话内容里得知,事情没那么简单,爸爸一直在输液,并兼用雾化治疗,其间一直发烧。

妈妈和同事开始探讨治疗方案,各种专业术语,明明是在说本国语言,但我一句都听不懂。在听清一个专业名词后,我立刻百度了一下,发现它是一种治疗病毒性传染病的药。

后来,我才了解到,最近在流行一种可通过飞沫、接触等多种方式传播的病毒,非常可怕,每个人都可能感染上。

恐慌具有极强的蔓延能力,特别是在一切还是飘忽不定的时候。所有人都害怕被感染,包括我。学生都放假回了家。

自从爸爸被送进医院起,我们就无法去看望爸爸。爸爸经过漫长的检查之后,医生终于得出了结论——爸爸被病毒感染了。

我的心就像一个硕大的空袋子,里面可以装下整个镇子,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辆面包车全速驶来,吱的一声停在我家楼下。门一开,涌出一群穿着雪白防护服的人,一齐向楼里走来。气氛不同寻常。我隐约觉得,事情可能与我有关。

果然,他们是来找我的,他们向我详细地了解情况,问我都接触过谁,对我进行各种询问、各种登记、各种检测……然后我被规定居家隔离,我的身体状况被密切观察着。

那段时光真是永生难忘啊。就好像有人猛地喊了一声“停”,时间被生生地停止,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中断了。

我很怕一个人在家,但现在只能强撑胆子,伪装坚强。白天还好,一到天黑,任何声音都可能吓我一跳。冰箱的马达突然启动了,响声会让我打个激灵。就连一支笔掉到地板上的响声,都会把我吓得头发丝根根直竖。

我连自己的影子也害怕。它跟在我的身后,模仿着我的步伐……越是害怕,我越是忍不住去看自己的影子。

为此,我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卫生间里的灯,墙上的壁灯,桌上的台灯,头顶上的吊灯……却仍然无法扫去笼罩全室的昏暗。

睡觉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睁眼睛。我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起来,裹得很紧,只把鼻孔露在外面呼吸。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半夜,我被尿憋醒,需要去卫生间,可是我不敢下床。实在憋不住了,我只好下床。我大声唱着歌下了床,边尿边唱,然后唱着歌回到床上。

防疫人员每天都会上门,密切观察我的身体状况。他们给我测量体温、做检查,随时了解我的情况,还给我送水和食物,最后嘱咐我一定要戴口罩,勤洗手,别出门,然后又走了。

我每天盼着见到他们,舍不得他们离开。他们一走,家里就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多想妈妈在身边,可身为内科主治医师的妈妈正忙得不可开交。我担心她,想要知道她和爸爸是否安全。隔离期不能出门。聪明的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去她的QQ空间。

我开始偷偷地关注她的动向,翻阅她的每一篇日志。从日志里,我渐渐地了解了她的过去、她儿时的记忆、她无法忘怀的事,以及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多书和文章里都教人做个优雅的女子。但问题是,很多时候你连做个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都挺难。在女儿面前,优雅、知性之类的东西荡然无存,回想起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可悲。

以为随着她慢慢长大,这种情况会改变,她会变得懂事一点,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没看到这个迹象。

她一定是在说我。我删掉了到访记录。

只要妈妈更新空间,那就代表着她还安全。我心有所慰。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妈妈又更新空间了。她说:

全体医护人员都在临床一线抗击疫情。他们都有自己的家,但在疫情面前,他们舍小家顾大家,冲锋陷阵,英勇无畏,无私奉献。身为内科医生的我更应该迎难而上,勇往直前。

每天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不能脱。一天下来,每个人都快累趴下了。从隔离区出来后,防护服都湿透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了似的。

妈妈在疫情最严重的地方,不畏死亡威胁,守护着他人的健康,夜以继日地奋斗,而我却连一句关心和问候都没有。这实在不应该。我应该多问候她,多关心她,但因为我还放不下面子,此时的我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想等时光慢慢消磨掉我们之间的隔膜之后再和她握手言和。

我检讨,我的心眼儿比细菌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