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王复【6封】

王复字敦初，号秋塍，浙江秀水人。早以善诗名海内，曾入毕沅西安幕府，后由丞擢令，殊有干济之才。乾隆末署鄢陵知县，又署临颍，实任武陟。调商丘，吏议解职，复任偃师三载。武亿称其为县有实。性爱金石，令偃师时以武亿有《偃师金石遗文录》四卷，因续补之，广为十六卷。参见《（道光）武陟县志》卷二十四《名宦传》《（民国）鄢陵县志》卷十四《宦迹志·县令》。

王复　7—1

珠溪载酒，忽已经年，寤寐依依，时深驰溯。近稔九哥大人起居纳福，著作日增，可胜欣羡。去冬接读手书，即肃寸缄，藉使奉覆，谅已早达记室矣。玉几先生《听雨录》为友人携至豫章，今秋必归，俟其一来，即当寄上耳。弟今春来邗，滞留至刻下，兹将回，赴省试。适奚九兄来场之便，肃此奉候近安。江大哥近况如何？晤时并候。不一。秋庵九哥大人如手，愚小弟王复顿首。

去岁所见《潘湘云小照》，如能转恳奚九哥再临一幅，并题后诗词曲一并录付，则感荷无极矣。又及。

方公子昆季暨储玉琴大哥，晤时乞为致候，匆匆不另。立秋后一日。[《黄小松友朋书札》第一册]

考：此札既言“珠溪载酒，忽已经年”，则黄易在伍佑场时期。又言本年乡试，则必在乾隆三十九年（1774）七月二日。此际奚冈将往伍佑场，札由其转达。据札，江立、储润书等人其时亦在伍佑。乾隆三十八年秋，王复曾至伍佑，黄易为作《珠溪载酒图》，王复《晚晴轩词》收《买陂塘·同人宴集湖舫，黄小松为作〈珠溪载酒图〉，题词其上》。《听雨录》为陈撰所著，陈字楞山，号玉几山人，鄞人，寓杭最久。乾隆元年荐举博学鸿词，工书善画，皆入逸品。黄易曾临摹陈撰所作《瓶花》，见于中国嘉德2019年春拍。明妓潘湘云，嘉禾人，与姑苏生鲍有终身之订，后鲍落魄他乡，音书梗绝，湘云为母所逼，卒归武夫，郁郁不得志以死。其画像流传吴中，好事者以轻绡摹之，亭亭倩影，小坐玉梅花下，恍在罗浮晓月间。据札知奚冈曾有临本。

黄易　7—2

契阔四年，忽于都门聚首，拳拳挚爱，久而益深，快慰何可胜言。汲引之情，关切之甚，尤所心感。愧弟匆匆出都，未得一辞，至今犹耿耿也。廿三日抵保，俗事如海，有甚于长安车尘马迹，八字注定不得少休，无可如何耳。如日内东河不挑，则弟必再赴都门，仰藉指授者甚多。若廿外东河摺到，贱名未到吏部，则不及赴矣。王廷尉处已备小册并碑刻，乞二哥转致，如词句荒谬过甚，删去亦可。不学人动笔，可笑污目之至，惟知己教示为幸。汪芗圃尚未来省，亦未题出也。肃椷候安，惟心照。不宣。愚弟黄易顿首。

好友如玉池、献之、芝山、然圃皆被屈，固是闷事，此外友人亦绝无得倖者，如何如何。弟若来京，总在九月廿以外，幸告之芝山、献之两先生，冗中恕不作札。芝山、献之印章俱刻成，候其来时面上。到京为兄刻印何如？

附钤二印：“砚寿”，书“为陈银台作”；“小蓬莱阁”，书“为翁学士作”。[《故宫藏黄易尺牍研究·手迹》]

考：朱琪考受信人二哥当为王复，作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九月十七日之前。札中所及王廷尉为王昶，黄易与王昶订交始于王复之绍介。是。按，黄易就选，以本年七月入都，八月廿三日暂返保阳，九月二十日以后再次赴京，十月十六日出京。此札告知王复第二次入都时间，参7―3。黄易与王复相见于乾隆三十八年秋，至此恰好“契阔四年”，参7―1。本年乡试，陈鸿宾（玉池）、钱坫（献之）、宋葆淳（芝山）、陈焯（然圃）等皆不售。札言为钱坫、宋葆淳刻印，黄易此际尝刻“葆淳”“芝山”等印。札中所及汪大镛字鸣盛，号芗圃，晚号楞伽居士，寄籍秀水。由云南曲靖府同知调景东，以铜厂亏帑事被谪，乾隆四十三年任沧州知州。参见《（光绪）重修天津府志》卷十四《职官五》《（光绪）嘉兴府志》卷六十一《列传·桐乡》。札言汪尚未来省，当是起复之际。札末钤黄易为翁方纲刻“小蓬莱阁”，及为陈银台刻“砚寿”，陈银台当为陈孝泳，字赓言，江苏娄县人，博雅工篆隶。仕至通政司参议，转副使，升光禄寺卿，以疾解任，乾隆四十四年卒。

王复　7—3

飞埃蓬勃中一接冰雪襟怀，顿觉涤去俗尘万斛。然素年积愫，仅一握手而别，未免反增惆怅耳。顷役来，接读手书，得悉起居无恙，深为忻慰。自吾哥去后，廷尉公常在献之及弟前道及大名，深为倾倒。今寄来册页书帖三种，已为面致。廷尉云，图极精雅，词亦正宗，碑帖极承费心，渠自有札致谢，特附呈览。廷尉名位文章为当今之退之、永叔，虚心下士，世所希有，而待弟之意更觉肫诚，平生国士之知能有几人，言之可为感泣。献之失意而去，于十五日在都起程，日内谅必与吾哥相晤矣。献之学问于今为绝业，其于友朋之谊颇有古人意气，相好中甚不易得也。弟前得家信，知舍下诸多拮据，且内子抱病，意欲于月底南归一看，且俟明岁再来。如吾哥于二十后即来都门，尚可相晤。将来吾哥来时，竟可到廷尉处卸车，弟今日已面致之矣。匆匆奉覆，兼请安好，近刻二纸并呈教定。良晤不远，不尽缕缕。小松九哥大人，愚弟复顿首。九月十七日。谨空。

弟于癸秋承贵居停种种盛意，至今感佩，乞为致意候安，又及。

刻下检点案头，忽见献之与吾哥对联，不知何以遗失在弟处，今特附上，乞检收之。外竹庵札并致。[《黄小松友朋书札》第十三册]

考：王复居京，与王昶交厚，黄易欲加结纳，故委王复转交册页、书帖、碑刻。据本札，王昶于黄易多所嘉许。黄易乾隆四十二年（1777）七月入都，其间暂回保阳，九月二十日以后再次入都，札言“吾哥去后”，当作于本年九月十七日。所谓“献之失意而去”，当指钱本年科考失利，遂于九月十五日起程再入西安毕沅幕府，王复《晚晴轩稿》卷四收《重阳后四日述庵先生招同翁覃溪、朱笥河、程鱼门三先生暨赵少钝、陈竹厂、徐薝林、黄仲则、张鄂楼饯送钱献之赴西安》。钱坫后以直隶州州判官于陕，累官知乾州，兼署武功县。竹庵即陈以纲，海宁人，诸生，此际在京校对《四库全书》。“贵居停”指郑制锦，所谓癸秋承其盛意，当即乾隆三十八年秋王复在伍佑时尝得其关照，参7―1。

王复　7—4

去腊从吴大令处接读手书，是时适将北行，是以久稽奉覆。兹际韶光明丽，伏惟九哥大人顺时集庆，老伯母大人康健胜常，翘首铃斋，可胜抃颂。复于二月初八日引见，仰蒙恩旨，仍返豫中，现将到省候补。赋闲半载，加以往返长途，积累更重，茫茫前路，时深冰兢。素蒙培植提携，至深至厚，尚望时加训诲，俾有遵循，是所望切。在京逗遛匝月，时见述庵、覃溪诸先生并穀人编修辈，亦时有文酒之乐。诸公皆想念阁下不置，见阁下画册，覃溪、穀人俱有题句，甚精妙也。匆匆肃此数行奉布，敬请台安。不尽。秋庵九哥大人阁下，愚弟王复顿首上。[《小蓬莱阁同人往来信札》第一册]（见图版一）

考：王复调商丘后，以吏议解职，乾隆五十九年（1794）进京，二月八日引见，后到省候补，于本年七月任临颍，参7―5。王昶本年三月下旬举家南归，此际王复尚与之相见，则此札当作于本年三月左右。王复在临颍一年，即调偃师，孙星衍《岱南阁集》卷二《王大令复诗集序》：“又数年，秋塍调任偃师，予出官东鲁，防河曹南，与中州隔一水。”孙官运河道在乾隆六十年，则王复调任偃师亦在此年。穀人即吴锡麒，钱塘人，乾隆四十年进士，时官编修。所云画册，或即黄易上年完成的《得碑十二图》，上有翁方纲、吴锡麒等人题诗。天津博物馆藏。

王复　7—5

月初接奉手书，藉慰年余积愫。敬稔九兄大人起居安吉，潭署凝庥，欣慰奚似。复于月之十九日驰赴襄城，迎谒弇山夫子，一路送至兰阳，追随六日，畅所欲言。阁下清况已为细细告知，谈次屡屡提及，意甚关切，俟到东后阁下谒见时恳切言之，无不关照。并谈及朱朗斋先生现在铃斋，意欲延请课读。又自撰楹帖，欲索书八分种种，想当面言也。《受禅碑》在敝处之小樊城，离县四十里，所示碑额三字，屡托友人往查，俱称未见。复日前亲至其处，摩挲数遍，实有三字在上，现在命工摹拓，但此碑于数十年前土人纵火烧之，是以下半漫漶之至，殊为可惜。《上尊号碑》有阴而无侧，现亦搨取。但此邮递甚难，俟冬底或明春专价至节署，顺便送上。又覃溪先生云，陈留学内有《宋石经残本》，复已访得，俟搨得一并呈览。复本负重累，自七月中至临颍，事简途冲，累而又累，将来正不知作何结局。知己闻之，定必代为扼腕也。匆匆布复，顺请台安。余俟续布。不一。愚弟复顿首，上小松九兄大人阁下。[《黄小松友朋书札》第二册]

考：《（民国）重修临颍县志》卷五《职官表》：“县令：五十九年（1794），王复，秀水监生任。”王复于本年七月到任，十月毕沅降补山东巡抚，王复自言“于月之十九日驰赴襄城，迎谒弇山夫子，一路送至兰阳，追随六日”，则本札当作于十月二十五日左右。上年黄易延朱文藻至济宁，据此札，毕沅有意延聘其课读，并索黄易隶书对联。三国二碑在临颍县小繁城（即札中所言小樊城），今所见故宫博物院藏《上尊号碑》，黄易题：“乾隆壬寅（1782）二月拓本，临颍裘大令寄赠，黄易记。”《受禅表》，黄易题：“旧拓本，得于济宁刘氏。”皆非王复所搨。陈留学中《石经残本》，王复以为宋碑，刘锡嘏颇有质疑，参154―2刘锡嘏致黄易札。

王复　7—6

音敬久稽，怀思弥切。迩惟阁下起居安吉，鼎祉骈臻，定符遥颂。但未知业已荣补何处，便中望为示知。复于夏初忽患疮疡，近始就痊，偃卧秋窗，一无善状，西风萧瑟，颇动莼鲈乡思，而急切不能脱然，殊闷人也。虚谷早欲东来，因其家中有病迟迟，至今尚未束装，亦觉甚累耳。复所刻《偃师金石遗文补录》今特呈上一部，伏祈鉴定。肃此，恭请崇安，诸祈垂照。不一。七夕后三日，王复谨上小松先生大人阁下。[故宫博物院]

考：札边黄易题“偃师大令王秋塍二兄，此绝笔也，伤哉”数字。《偃师金石遗文补录》乃武亿所撰，王复续补。乾隆六十年至嘉庆二年（1795—1797），王复任偃师知县时，与武亿研求金石，此编为王复继武亿乾隆五十三年所作《偃师金石录》《偃师金石记》之后所得偃师碑刻，合前编续补而成。书成于嘉庆二年六月，当年九月二日王复卒于任上。武亿《授堂文钞》卷八《偃师县知县王君行实辑略》：“……援例为国子监生，应顺天乡试，考授主簿职衔，对品改捐府知事。时故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总督两湖镇洋毕公镇陕右，上谒，一见即大相引重，要置幕下，既而奏请留陕西试用。越岁乙巳（1785），移抚河南，仍奏请随往，又以改拨河工委用。君于是署濬县丞及鄢陵、临漳、武陟诸县事，实任武陟，又一署考城，寻调商丘。吏议解任，引见，得旨仍以知县用，既署临颍，遂授偃师。视事几三岁，遽遘疾以卒。……其卒盖以九月二日，年五十有一。”本札当作于嘉庆二年七月十日。札中除告知近状，咨询黄易服满补阙何处，亦告知武亿此际欲来山东，然其妻重病，不得束装。武亿妻于王复作札次日下世，参见陈鸿森《武亿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