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妈嫫之死
他们滑至陡坡下。许多野猪在那儿静静地等候，直至他们的三个首领出现。
他们依然能听见猎狗在山顶嗥叫。
猪妈嫫已奄奄一息。
他的目光黯淡下来。精神一下虚弱下去，语声也变得低沉。
“达莱，秘道是不是隐藏好了，他们会不会追到这里？”妈嫫不断地问。
“洞口用石块封住了，放心吧，妈嫫。”达莱用甜头舔舐妈嫫的脸。他很害怕妈嫫闭上双眼。
甜妮寻找槁草，用嘴嚼烂，吐在妈嫫的脖子上。伤口冒着血泡，已不再流血了。似乎血已流干。
妈嫫漠然凝视白毛猪。
“你说得对，我不该让黑甲带着另一队野猪去人类的村子。”猪妈嫫说。
“一定会有一些野猪要死掉，只有一部分野猪能活下来。我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今天，我也要死了。”
“妈嫫，你不会死！”达莱悲痛地哭叫。
“你哭什么呀！”妈嫫苦笑。“我以前怎么对待你的？我处处打击你，还将你驱逐出威风洞，从来没对你有一丝慈爱。”
“不，你给我了生命，教导了我。”达莱抽泣。他从未流过泪水。此时滚烫的泪水落在妈嫫热气消㾼的身上。
“好吧，你不记恨我。你有一颗仁爱和感恩的心，可是你还是不能因此而成为猪王。我们野猪家族时刻挣扎在死亡的边缘。你必须坚强有力，有勇气面对任何威胁。”
“妈嫫，我不怕任何威胁。”
“是的，你不害怕。”妈嫫的目光变得柔和。他凝视着眼前一大群的野猪，最后目光落在甜妮身上。
“这头白毛猪已经是真正的野猪了。他阻击了三只猎狗，救了大家。”
妈嫫浑身抽搐了几下，引来一片悲泣。
“我不行了，我唯一放不下的是你们。”
“野猪家族不能像老虎一样被灭绝了。他们只留下最后一头老虎，而且生死不明。我的脑海里总是想象甜水谷血流成河的情形。”
“不会，甜水谷里有我，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达莱哭叫。
“你太鲁莽了。”
“除了我，还有黑甲。”达莱说。
“黑甲不光鲁莽，而且残忍。我有一阵子以为残忍一些更能让大家安全。现在看来，有脑子才更重要。”
“我们会更有头脑。”
妈嫫摇头。
他凝视眼前的白毛猪。
“我很早就喜欢你，而你总不愿和我们站在一起。你很勇敢，也有能力。但这些与你的冷静睿智比较，都微不足道。”
“妈嫫，你别说话。”甜妮发现他越来越虚弱了，像风中的烛火。可是妈嫫挣扎着动了动身体，依旧不停地说：
“不，我要说，你与达莱，还有黑甲，你们只有牢牢地站在一起，才能逃过猎人的狗与猎人的枪。我知道你的内心不是野兽，我却愿你能变成野兽。你要领着大家走出一个个陷阱。我死之后，你做他们的妈嫫吧。你会比我更出色。威风洞的野猪们最后都会感激你，服从你。”
“他们有猪王达莱。”
“不，仅有勇猛的猪王而没有智慧的妈嫫，猪群也会落进包围圈。我了解我的孩子们。他们有很多优点，但脑瓜没有你一半灵活。”
“我做不了妈嫫。”甜妮犹豫地说。
“我要死了，你不答应我，我怎么死得成！”妈嫫无望地四顾叹息。
达莱用鼻子拱着甜妮。
四周的野猪们都用鼻子拱着，一齐向甜妮触近。他们一个个用期待哀求的眼神凝视着甜妮。
“我答应，你别死。”甜妮难过地抽泣。
“太好了。”妈嫫长舒一口气。他的目光更黯淡了，眼球几乎不再转动。他用长鼻子嗅了嗅四周。
“天黑了，黑了。”妈嫫喃喃道。
四周都白茫茫一片雪。妈嫫却感觉不到。他继续喃喃自语。“我累了，太累了。我想卸掉身上的重担。我要睡着了，孩子们，我要睡了。一切都会好起来，都会好起来......”
猪妈嫫的眼睛慢慢闭合。
达莱身边，妈嫫的身体热气已经散尽，剩下僵硬的躯壳。
大家静寂着注视猪妈嫫，内心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
达莱站起来，他漠然地在雪地上走着，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那样石雕一样，保持不动。
野猪们将目光投向他们的新妈嫫。
头顶上猎狗的吠叫一直持续。猎人们的脚步咯吱咯吱和他们的咒骂不绝于耳。
“他妈的，死了两条狗，竟然让野猪跑了。”
“太奇怪了，这儿有许多脚印，在石头后面脚印就消失了。他们难道生了翅膀飞了？”
“不，他们一定有个秘道！这些该死的野兽，真是太狡猾了。”
“快找，找到秘道！”嗓子最粗野的人发出命令。
情形十分危急，猎人们马上会找到石块封住的洞口。
甜妮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沉静下来，静得可以听到风声。
甜妮在地上扒拉着积雪与泥土。野猪们互相看一眼，不明白甜妮做什么。只一小会，有个野猪就知道了，帮助甜妮拱起土来。
很快，他们就在地上刨了个大坑。甜妮和野猪们将猪妈嫫拖到坑内。他们一起将猪妈嫫埋葬了。
“我们要做点什么。”达莱沉痛地说。
“要做什么？”甜妮说。
“去报仇！”
“不，妈嫫想让我们都活下来，而不是为他报仇。我们马上逃走。”
“往哪儿逃，人们总是追过来。他们不放过我们。”
“逃向人们找不到的地方，逃向人们没法到达的地方，远离人们。”甜妮说。
达莱冲着野猪群吼叫：
“谁愿随我一起，跳出秘道，与猎人拼命？”
没有谁回应。
所有的野猪的目光都投向甜妮。
达莱鼓足的勇气像气球被扎破了，一下子没了。
他残存的理智也正在脑海捶击他的脑门。刚刚的冲动似乎是他向以前鲁莽的自己做最后的告别。
山顶的猎人的一声惊呼。
“哎呀，看看这块石头下面，真的有一个秘道入口啊。”
不好，他们被发现了。
“达莱，赶快搬石块将洞口封闭！”甜妮招呼达莱。同时，所有的野猪都用鼻子拱起地上的各种石块。
野猪们来来回回，不停地搬运大大小小的石头，将整个秘道都填满了。
山顶上，猎狗依旧疯狂地号叫。他们分明嗅出脚底下的野猪气息，却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