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1章 村庄
黑岩旅馆的马车明显是不在养在旅馆旁边的。
夏洛特领着费莱两人穿越半个城镇,来到城镇边际一处毫不起眼,同周围一致的灰褐石巷前。
“先生们稍等,我去牵马车出来。”
夏洛特稍微低声道,然后快步就进去了幽深巷道。
费莱两人在巷子口兜着袖子,眼见少女的身影彻底融入巷子的阴影里,两人的交谈声才开始放大。
爱尔兰目光深邃,偏头问道:“费莱,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待见这位发育不良的少女。”
“有吗?”费莱挑眉。
“你是在质疑我的观察能力?”
“怎么会?”费莱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啊。”
“那你得收敛些皱眉和眯眼睛的微表情,如果可以,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掩饰。”
“受教了。”费莱单挑半边眉,点了点头,随后用问题代替了解释,“爱尔兰,你有没有觉得,她俩的态度和那位兔唇的态度相差的未免有些太大了?”
“你在这店里住上了一天就全感受出来了?”
爱尔兰反问,倒像是看戏。
“也许是,”
费莱说了半句。
那位发育不良的少女侍应生已经牵着马车从巷子里出来了,后面还悄没声的追着个半大小女孩。
“我的错觉。”
费莱的后半句话声音抑止,独徘徊在两人耳朵之间。
马蹄声和车轮声清脆的盖过了身后的细微脚步声。
夏洛特着急拉着马车,全然没晓得身后有个小不点。
“先生们,可以上路了。”
夏洛特小跑着出来,在将马车牵至费莱两人身前时,费莱和爱尔兰都默契地并没立刻上车。
“先生们?”夏洛特有些疑惑。
不过,在这间隙,那跟着马车出来的小不点已经抱住了夏洛特的大腿。
小不点脆生生地喊道:“姐姐。”
“啊,桃乐丝。”
一句喊出声的“姐姐”,让夏洛特肉眼可见的有些窘迫。她喊了声小女孩的名字,忙蹲下去,顾及工作又不得不半弓着身子立起。
即使少女看上去十足机灵,但现在有些手足无措。
天寒地冻,身上单薄的小布点双颊冻得通红。
她像个树袋熊般抱住并缩在夏洛特身后,又因好奇探出淌着鼻涕的头来。
此刻,费莱宽容大方道:“嗯,你先处理你的私事先,我们还不至于着急到要立刻出发。”
在得到允许,夏洛特忙抱起小女孩去一边。
几分钟的时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夏洛特自信的回来了:“先生们,恕我疏忽,现在可以出发了。”
“可以了?”爱尔兰出声问道。
那小女孩还站在远处,目光不舍。
“可以了。”夏洛特坚定道。
“那就上车吧。”
费莱说完,主动将爱尔兰送上了马车,随后也自然地上去。
在两人上车的动作间,夏洛特偷偷看了眼还定在原地的女孩,莫名叹了口气,跨身上马。
马车疾驰而行。
隔着前车帘,可以见到的是,少女藏在那破损棉衣里的背影很是倔强。
再往后看,小不点的身影也是如此,如出一辙。
山地的颠簸让少女不得不专心致志驾驶,尽管她的瘦小身躯不足以驾驭整匹骏马。
风雪刮过未有棉套遮起的耳朵,以至于夏洛特并不清楚,车厢里的两位“老爷”此刻是如何评价的。
“瞧啊,此刻倒像是两位十恶不赦的老爷们剥削一个未成年雇佣似的。”
“我是,你不是。”
费莱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摆得正。
“得了吧,吃人的老爷们是不会同情底层的,至少你现在还余留一些同情心。”爱尔兰摆了摆手,忽又问起,“怎么样,有没有在心里对这位少女改观些。”
费莱挑眉反问道:“你觉得会我因为她偶然展现的可怜然后同情她?”
“哦,无情的锈山华盛顿。”爱尔兰夸张的颇为失望的瘪了瘪嘴,“不过说回来,单看你的微表情,你就是这样想的。”
“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费莱不满地皱眉控诉,手往裤兜里摸索着什么。
而赶在他彻底找到之前,爱尔兰主动岔开了话题。
“所以说,等一会儿到达后,我们该怎么行动。”
“我会找到我们家,然后假装一个嫁到意大利的远亲姑妈的后辈,这是我和老戈林之前就商量过的:‘要如何不暴露真实身份混进去的绝佳理由’。”
“那我呢?”
“你不是陪我回来的观光游客吗?”费莱反问,“你和那位叫‘夏洛特’的小侍应生在外面观光村庄就好了。”
透过他那皎洁的眼神,爱尔兰有十足的理由怀疑,这就是及时的报复。
但没办法,谁让他说过不参与的呢?
现在只能听安排喽。
马车顺着林间小路翻过了三座山,时间来到上午的十点半。
当天上的云彩遮着住了太阳,地上有些深沉的阴影时,马车稳稳停在了一处雪地上。
夏洛特用着与桑德斯一模一样的腔调喊费莱两人下车。
“先生们,到了。”
少人居住的村庄总是带了一种想吃人的荒凉,没有一丝动静。
偶来的风让枯枝晃动,低语着无人听懂的话。
歪斜的房屋被积雪压垮房顶,门窗空洞,远看黑暗浓稠,仿佛在等待什么,又或者是早已等到了。
“真破旧啊,这真的住了人?”
爱尔兰环视一圈周围环境后感慨。
牵马车的夏洛特解释道:“之前还有几户的,现在不太清楚了。”
由于是没有人的村庄,她也就随意地将马车拴在了一户人去楼空的房门前。
费莱眼睛眯起,目光注意地上。
他分明记得,在昨天下午的打听中,好像有个什么小镇警长过来驱散住户来着。但眼前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还是说,雪已经将这一切痕迹抹去了?
“呵。”
费莱捂着手哈了口暖气,拿出规划图,在观察一阵位置以确定路线,在心里编排好等一会准备说的话后,照着地图上的路线,一步步向着村庄深处走去。
见状,夏洛特忙想跟着。
“游客”爱尔兰拦住了她:“小姑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我的这位同伴本来也不需要向导的。这样吧,你就先带着我在附近看看。正好我们也等他出来,如何?”
爱尔兰说的话摆明了拒绝。
这荒凉村庄可没有能参观的地方。
少女夏洛特虽然眼神里藏不住犹豫,但嘴上和行动还是很听话的。
就这样,几人分开。
费莱顺着地图上的标识,一路向着。直到一处宽阔却破败的宅院前
门口没有任何的标识,费莱抬头,在已经往地上下垂的门牌上看到了模糊不清的“特伦奇”三个字。
按标识村里并不止一家特伦奇。
费莱到的这间是特伦奇先祖们居住的地方。
按东方话来说,是祖宅。
现在在里面住着好几位关系较好的族老们,他们也只享有居住权。
当然这些消息全是老戈林说的。
棕色的木门上留了些许难辨明的黑色痕迹,摸上去还十足的油腻。
寒风吹起,费莱紧了紧衣裳,大衣下的东西隔着衣物硌得腰间肉有些痒痒的。就是不知道是短撬棍,还是骰子在作祟。
调整好有些错乱的呼吸后,费莱稳稳敲响了门。
几分钟过去。
一个脑袋在刚到费莱的半腰处探出。
细看下,老人眉发稀少,眼窝深重,眼睛浑浊,清癯得很。
看见有外来人,老人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一圈,直白且贪婪地打量后问道:“你是?”
费莱不免一阵恶寒,转瞬又觉得是对方上了年纪视力不佳的表现。
只好强耐着不适,编造道:“我是珊迪·特伦奇的儿子,她早些年嫁到了意大利。我母亲前几个月去世了,嘱咐我要将她的遗物带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
“乔治,乔治·特伦奇。”
费莱选用了一个与总统先生同名的化名。
要是爱尔兰跟着他过来,这下要逃不出坐实他“锈山华盛顿”名号的证据了。
“小珊迪的儿子,乔治·特伦奇?”老人的声音拉长,蔓延出了些许疑惑情绪,“你一个人来的?从意大利来的?”
“嗯。”
费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老人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足以见到里面为数不多的后槽牙,还有些许泛红的肉丝挂在相邻齿缝中。
他笑着说道:“请进吧。”
接着,门就拉开了足够一人进入的缝隙。
费莱挤了进去。
门后,那老人的样貌得以窥全。
是个驼子,走路需要拄拐的瘦弱驼子。
没等费莱仔细看院里环境,老人便介绍起来:“我叫爱德华,按辈分算,应该是你的叔祖父,既然你是将遗物送回的,那先跟着我来吧。”
老人扶着虬结的拐杖蹒跚前行,每一步,颈部爬满皱纹的赘肉都抖一下。
费莱跟着。
而在费莱没注意到的身后,门,悄悄的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