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部分
识别你中的诅咒
一
达·芬奇诅咒
亚历克斯·弗莱彻是20世纪80年代著名的歌手,是目前还在奋斗着的独唱艺术家。他应邀给流行乐坛的头号巨星科拉·科尔曼创作一首新的热门歌曲。亚历克斯自己无法写出任何像样的歌词,于是说服负责打理花园的年轻女子苏菲·费舍尔,让她用自己令人难以置信且未被发掘的歌曲创作才华来帮助他。在客厅里坐了几个小时之后,苏菲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她打算放弃。
亚历克斯:什么,你要走了?
苏菲:是的,对不起。也许我以后会想出点什么来。
亚历克斯:没有以后,科拉明天就要这首歌。如果我们不给她,她就会去找别人,我的工作就丢了。
苏菲:对不起。我想帮你,真的。我想帮你完成,但我做不到。一有这种感觉我就什么都写不出来,我没有灵感!
亚历克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是否有灵感!灵感是给外行用的!
《音乐与歌词》(Music and Lyrics)
马克·劳伦斯(Marc Lawrence)
许多人在以一种枯燥、可预见的方式生活:出生、上学、工作、结婚、工作、生儿育女、工作、退休、死亡。
而我们的生活却不是这样,这个想法让我们感到沮丧,我们似乎正遭受着影响达·芬奇一生的相同诅咒:有多种才华和兴趣,但只有一次生命。
达·芬奇是多才多艺的典范,他是典型的“文艺复兴时期的人”:画家、雕塑家、建筑师、音乐家、科学家、数学家、工程师、发明家、解剖学家、地质学家、制图家、植物学家、作家……他有着“无法抑制的好奇心”和“狂热的创造性想象力”。
受达·芬奇诅咒困扰之人的典型特征:
• 热爱世界和其中的一切事物。
• 拥有良好的品位,欣赏和乐于从事艺术、音乐、探险、科学和数不清的其他活动。
• 拥有或曾经拥有过很多爱好:集邮、武术等。
• 已经不止一次改变职业,或者渴望改变。
我们中有些人意识到想实现某些梦想时已经太晚。假如你想成为一名世界级的小提琴家,而你已经30岁或30多岁,很遗憾,你不会有机会了。事实上,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里,即使你只有15岁也没有机会。你应该像帕格尼尼或莫扎特那样,从6岁或7岁开始学习,但那样也不能保证你能达到他们的水平。
一个7岁的孩子如何知道他的余生想做一件什么事呢?任何一个7岁的孩子都梦想成为星际飞船指挥官、狮子猎人或镇上的治安官。帕格尼尼和莫扎特非凡的音乐才能背后,隐藏着受父母“虐待”的故事——父母会强迫他们去做那些孩子不愿意做的事情。
从小就很有天赋和高度专业化的神童与我们无关,我们与之恰恰相反。
不是神童的我们:
• 我们不再是小孩。
• 我们这个时代的发明不属于某个人,而属于高度专业化的、有公司资助的团队(团队的老板获得诺贝尔奖,制药公司获得专利)。
• 受达·芬奇诅咒困扰的不是某一个领域的天才,而是在多个领域有超常天赋和兴趣的人。
我认为,多才多艺的人实际上并不具备很多才能:他们拥有的一些基本才能是其他才能的基础。他们学得很快、有好奇心且记忆力很好。这些能力非常宝贵,却不能与在当今世界取得成功所需的坚持和自律相契合。刺猬精确瞄准靶心,狐狸则想一石数鸟。
成年人的生活中有多个明显不相容的愿望是“正常”的吗?
当然是正常的。世界上的知识早已不再是只有上层阶级才能获得。在古代,除了少数特权人物外,几乎没人会读书写字。如今,生活在自由世界的任何人都能用搜索引擎找到他们想了解的任何东西。与那些同时幻想去外太空、丛林和西部地区冒险的孩子不同,我们成年人有机会,也需要把梦想锚定在现实世界里。
在一个鼓励专业化的世界里,我们有希望过得快乐吗?
看情况,这取决于你的期望。世界无法满足自恋者的所有要求。我们可能永远不会获得奥斯卡奖,也不会成为总统,但作为成年人,如果已经准备好解读并突破内心的那些孩子气的幻想,我们也许仍能在生活中找到那个“为我特制”的东西,找到一项会召唤并挑战我们最高天赋和爱好的活动,一项让人产生使命感的活动。我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成为宇航员或演奏家,但好消息是:许多天赋只有在成熟后才会完全绽放。
让我给你讲两个与音乐有关的故事吧。
一个来自我家乡的小伙子在学医,在经历了一段精神疲劳期之后,他接受建议暂停学习,把时间完全花在娱乐活动上。他从头开始学弹钢琴,最后成为一名独奏家,同时还担任专门训练其他独奏家的教练。目前,他每年会在阿根廷住6个月,再去洛杉矶住6个月。他还完成了医学课程,成为一名精神科医生。
另一个年轻人在南美最好的球队费罗卡里尔·奥斯特(Ferrocarril Oeste)的顶级联赛中打职业篮球。当意识到自己不再喜欢这项运动时,他马上决定弃队而去。在困惑中徘徊了一段时间后,一些朋友邀请他去听一场古典音乐会,从此他对大提琴着了迷。在接受了几年教育和训练之后,他移居西班牙,现在在巴塞罗那的几个管弦乐团演奏大提琴。他不是保罗·卡萨尔斯,也不是马友友,他不需要成为那样的人。他只是喜欢靠他钟爱的东西谋生。
这些达·芬奇诅咒类的故事并不少见。我们有天赋、有热情、有梦想,有时我们也有机会。
那我们缺什么呢?
拥有多种天赋和兴趣是一种特质,却不是一种健康的状况,它的种种迹象也不是很好。
受达·芬奇诅咒困扰的迹象:
• 肤浅感。我们自认是个“万事通”却没有一样精通。
• 时光飞逝感。时间流逝,但我们还没有找到“天生注定要做的事”。
• 挫败感。我们的童年梦想(无论是父母还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现在已经无关紧要)还远没有变成现实。对于人到中年、略微发福、多才多艺的人来说,可供他们选择的宇航员职位不多了,不是吗?别担心,你很可能讨厌当宇航员。
上述感受有一个确切的功能:我们必须面对并理解。
受达·芬奇诅咒困扰的原因
是谁、是什么让我们变成这样的?为什么我们没有找到生命的激情并追随它呢?因为我们拥有高于平均水平的各种资源,但可选择的数量越多就越难选。或者事实更为消极:也许我们真的是见异思迁者和业余爱好者,这是常有的事。也许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放弃理想,现在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完美的东西,终将被证明是得非所愿。
教育可能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不好的教育使许多人失去了天赋。我们的天赋就像自然资源一样,常常埋藏得很深,它们没有停留在表面上,需要创造适当的环境才能看到。或许我们所接受的教育迫使我们只能适应统一标准的内容,而不是去探索我们的本能和天赋,也没有足够复杂和深刻的东西来激发我们不平凡的个性。
教师对劳动力市场和不同类型的工作所涉及的知识知之甚少,孩子们从学校到工作岗位,几乎没有机会积累工作经验。很少有雇主被邀请到学校与学生交流;招聘会很少,就业指导服务也不是学校课程的标准组成部分。即使有就业指导服务,也缺乏资源、缺乏具体培训、缺少与教师和家长的协调工作。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长期以来都在回避冲突,想真正精通某事必然要面对这些冲突。我们从钢琴课跳到西班牙语课再跳到跆拳道课,在这个高度专业化的世界里,我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路,也没有勇敢地走下去。
把一厢情愿的想法抛诸脑后
让我们回溯一下古希腊。所谓的犬儒学派是苏格拉底的门徒们在公元前5世纪创立的一个思想流派。他们的哲学观念崇尚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活价值,摒弃一切对财富、权力和名望的传统需求。然而,他们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有些人甚至拒绝拥有一切财产。这种哲学中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愤世嫉俗”一词源于希腊语的“像狗一样”,指的是一种不加修饰的直面生活的方式。
我相信已经有很多人讨论过达·芬奇诅咒的问题了,核心观点似乎只是为了让自己感觉更好——与愤世嫉俗不同,他们的方式充满了夸夸其谈和自我慰藉。
那些宽慰你的人告诉你的话:
• “拒绝选择,做你喜欢的事”。与此相反,我认为我们必须做出明智的选择。我们不可能做所有想做的事,我们想要做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在浪费时间,是把注意力从生活中重要的事情上转移走。我们必须在诸多活动中分配好时间,而不是顺其自然,必须这样——至少要当回事。不要想着还有其他选择。我们应该仔细而明智地做出选择,选择一条注定要踏上的道路,其余的选择当作业余爱好就好。
• “接受你自己的样子”。原则上没错,但如果“我们自己的样子”并不是“我们想要或必须成为的样子”,该怎么办呢?我们的责任是改变自己,成长起来,而不仅仅是接受自己。
• “从小处着手,现在就开始”。然后呢?是像往常一样坚持几周后就放弃吗?不,我建议你先做计划,然后再开始。我相信比“开始”更重要的是“坚持”,渡过最初的困难时期。
• “不必费心去完成任何一件事”。真的假的?(我的确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个观点。)不把事情做完,我们只会吃亏。到达某个里程碑才能带给我们成就感。你的确不必在每一件事情上都获得博士学位,但如果你不打算从中受益,那么做一件事就毫无意义。
我建议老式的愤世嫉俗者诚实地看待自己的问题:反复无常、随波逐流和心怀不满;不要借助励志书来安慰自己、抚平挫折感,不要再想办法绕过它,而是想办法战胜它。
如果你自我认知的要求遭拒,最终可能导致死亡
个性化是我们的“小我”和“大我”之间的结合,也意味着自我实现。
“大我”是要求我们纠错的内在力量:
• 人们可能会将其解释为一种不断增强的内在冲动;它本质上是一种生理现象,却影响着我们的意识思维。
• 荣格心理学把它定义为最重要的基模,认为它是我们整个心理结构的中心。
“大我”要求我们改变的方式:
(按照强度升序排列)
• 幻想和渴望。帮助我们逃避现实。
• 梦。特别是那些把梦境解读成“你走错路了”的人!
• 噩梦。特别强烈的梦境,需要特别注意。
• 身体病痛。强加的不真实感可能是无意识的,但它会产生深刻的痛苦,有的人可能会因此生病。
• 人格障碍(神经症)。不管我们多么希望它保持安静,内在的召唤都会清晰显现。用荣格的话说就是:“神经症的功能与梦的功能没有区别,但它更有力、更剧烈。”
• 死亡。虽然这听起来很戏剧化。
不相信吗?荣格警告我们说:
如果一个人自我认知的要求遭到拒绝,这种消极的态度可能导致真正的死亡。只有了解自己才能走向解脱,拒绝了解自己的人将无路可走。通常情况下,人们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只能任由那些不可预见的危险摆布:他无法快速躲开一辆汽车;爬山时找不到立足点;外出滑雪时,他认为自己能爬上一个险坡;而在生病时,他却突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无意识可以用上千种方式以惊人的速度扼杀无意义的生存。
即使你没有在滑雪事故中丧生,将来你会遇到什么呢?乌拉圭总统何塞·穆希卡(José Mujica)预言说:
我的同事们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把工作日的工作时间限制在8小时以内。现在,他们成功地把时间限制在了6个小时以内。但后来,他们找到了两份工作,工作量比以前多得多。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要支付分期付款的账单,他们买小型摩托车,他们买小汽车……分期付款、分期付款……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每个人都变成了像我一样的风湿病患者——一个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行将结束的人。
不要再以错误的方式为错误的事情奋斗
我们没有过更简单、更朴素的生活,却在以错误的方式为错误的事情而奋斗。我们通过做糟糕的工作来负担不需要的东西,耗费时间,无法享受生活,也无法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我们不愿花时间陪伴他们,为了能给他们买苹果手机和游戏机,我们每周不在家的时间达到50~60个小时,甚至更多,而不是通常的40小时,这样才能避免被裁掉。我们还试图爬上管理岗位,把工作量变得更多。
一旦回到家,我们常常通过以下方式来“放松”:
• 网络。可悲的电视购物节目,社交网络上的大量小猫咪的照片和无聊的笑话,明星主持的“真人秀”,新闻频道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的新闻,反复播放的无穷无尽的情景喜剧。
• “垃圾”。唯物主义泛滥,表现为人们认为SUV汽车、电视机、浓缩咖啡机、音响、电脑或智能手机都是必备品。我们不想因为自己的苹果手机型号不是最新款而被“朋友”瞧不起。
• 物质。如果内心的召唤无法停止,我们就用酒精淹没它,把它藏在烟雾里,把食物塞进它的嘴里,或者用药物把它从身上弄出来。
为什么我们坚持忽视内心的“召唤”呢?它是在召唤我们去追求另一种生活,一种更符合我们真正兴趣和才能的生活。
我们不去直视内心“召唤”的原因:
• 我们并没有真正理解这一召唤。我们把症状归因于各种心理疾病或器质性病变。
• 我们认为自己无法追随这一召唤。我们不会为了寻找人生使命而离开稳定的工作岗位,特别是这么做可能会影响到一个依赖我们的家庭的经济稳定。当然,不可否认,这是一项合理担忧。
• 我们害怕追随它。因为追随梦想会让别人心烦意乱,或者威胁到我们与周围人的关系。
• 毫无理由。这意味着我们完全忽视了背后的原因,无益的消遣、上瘾或对物质的追求,我们至今仍不清楚这样做的原因。
复杂的长期问题没有简短的答案。面对潜在的生活或职业改变是一个过程,需要仔细计划、机智执行,打破不稳定和分散的模式,以及其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
请继续读下去。
放弃参加那些不合格的测试
你设想的人生使命是什么?从你记事起,你一直梦想着能够去做的那个神奇的活动是什么?
第一,这个活动可能一点儿也不神奇,除非你的梦想是被任命为霍格沃茨学院的教授。
第二,这个活动可能是你已经做过的,也可能是你目前正在做的(在这种情况下可能要做一些有效调整)。
第三,它不一定非得是一份工作、一种职业或一桩生意。在本书中,我们会经常讨论人们一直在努力面对的财务问题,但你想做的事也可能是非营利性的活动:一个纯粹的业余活动,一个人道主义的倡议,一项自愿的服务。这对那些年纪较大或经济需求已得到解决的人而言尤其有效。
第四,一个人的人生使命一定会比职业测试和个性测试所显示的结果要复杂得多,定义也要明确得多。
职业或个性测试本身可能是不合格的:
• 如果它们是基于才能的(“你有66%的可能是会计师,有33%的可能是建筑师”),其测试结果未必符合我们的愿望。
• 如果它们只是基于愿望,而不是基于赚钱的能力或机会,那就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 如果它们没有涉及你的个性和你对工作环境的偏好(室内与室外、个人与团队等),那么这些测试的对象根本就不是我们。
既然我们引用了荣格的例子,在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广受欢迎的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测试。我在为这本书做资料收集的过程中发现,查阅的大部分资料迟早会把我们引向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测试。也有一些学术心理学家批评该测试,称其缺乏令人信服的效度数据,缺乏统计有效性,可信度低。此外,使用迈尔斯-布里格斯类型指标测试作为你适合工作的预测指标在研究中没有获得支持,测试发明者自己也明确提出不建议这样使用。如果愿意,你可以参加在线测试。测试结果会根据你偏好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将你划入16种不同的性格类型中的一种。它可能会告诉你很多你已经知道的东西,但不会告诉你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职业测试遵循“特质和因素”理论,其中涉及个体研究、职业调查与将个体研究和职业调查相匹配。问题是,测试提出者没有把兴趣、价值观、才能、成就和个性的成长和变化纳入试题。他们假设的是我们可以对某些独特的能力和特质模式进行客观的衡量,而事实上,人们不太容易符合这样的描述,更不用说我们这些受达·芬奇诅咒困扰的人了。
而我们在这里要探讨的是更深刻的东西,不仅是关于职业才能,不仅是关于我们个性的概括,不仅是关于时间管理。我们谈论的是有关我们是谁的问题,而不仅是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做些什么。
我们的“人生使命”可能是这样的:
• 不简单,有些复杂,因为这是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
• 不常见,有些特殊,因为受达·芬奇诅咒困扰的不是普通人。传统的东西无法满足我们,也无法让我们发挥最好的一面。
• 不平凡,是有意义的。
这一次,你是否受到鼓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准备好出汗了:我们还有很多页要读下去——都很容易理解,但有些不容易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