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比特币交易平台作为反洗钱监管重点的原因

比特币的洗钱风险有两种：其一是比特币本身的洗钱风险，目前还是潜在风险。其二是比特币交易平台的洗钱风险，这是现在切实存在的风险。

（一）比特币自身洗钱风险目前不是重要问题

就潜在风险来说，由于比特币本身具有非主权性、去中心化、匿名性、便捷性等特点^[2]，上游犯罪的犯罪者可以直接用比特币做黑市交易、非法跨境转让、资助恐怖组织等。比特币对现金的匿名性作了拓展，持有大量赃款比特币的人可以通过不断变换比特币钱包而进行完全匿名的消费，既不像用大额现金消费那样不便和引人注目，也不用冒着被调查的风险将犯罪所得存入金融机构。然而这一风险是潜在的，只有在比特币能像黄金或者法偿性货币一样大规模进入消费、投资等流通领域的前提下才会产生。短时间内这个前提不能够实现，原因有两点：

1. 比特币的价值基础特殊而脆弱

从比特币的性质来看，它更接近于黄金等充当一般等价物的贵金属，而不是由政府信用背书的法偿性货币。比特币被称为“网络贵金属”，它依赖既定的数学模型自动产生，数量稀少且不受人为控制，类似于黄金。黄金具有体积小、价值大、便于携带、质地均匀、易于分割的特点，从而能够充当一般等价物。比特币作为虚拟物，没有体积，更加便于携带和转移，可以无限分割，且分割中不会产生物理损耗，比特币具有诸多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卓越特性，然而它与黄金唯一的不同在于“价值”。物的价值来自于人的需求的无限性与物的稀缺性之间的矛盾。黄金与比特币都有稀缺性，但从人的需求上来看，人们对黄金有着本能的喜爱，这也是人们最初选择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的重要原因之一，且经过长时间的使用，黄金作为一般等价物已被全球各国人民习惯性地接受。而比特币完全虚拟化，难以激发人们本能的喜爱，人们对它的需求完全建立在它能够在未来成为广泛流通的一般等价物的预期之上。因此比特币陷入了自我循环的逻辑之中：想成为一般等价物就需要有价值，要有价值就必须被人们需要，要想被人们需要就必须成为一般等价物。这就导致比特币价值基础很脆弱，任何政策上的、安全性上的问题都会通过影响人们的预期而对比特币价值造成较大的影响。如果不能够较稳定地作为价值承载工具，比特币终会被洗钱者抛弃。

2. 政府可以通过限制比特币进入流通领域控制洗钱风险

前文所述的逻辑闭环非常脆弱，只有两条解决途径。第一条是走法偿性货币的道路，使其可流通性获得政府信用背书。然而这条路基本不可能，没有政府会为自己无法控制的“货币”做信用背书。

第二条路，为了维持比特币的价值，必须维持人们的预期，拓展比特币应用范围。比特币支持者们必须时刻为人们勾画一幅美好的蓝图，让人们相信比特币终有一天会像黄金在古代社会一样，广泛进入流通领域，并掀起一场货币革命。与此同时，还要努力“开疆拓土”，拓展比特币应用的领域，为蓝图寻找现实支撑。然而，由于蓝图无法自我实现，只能靠人为推动，因此如果政府阻止比特币作为一般等价物进入流通，禁止任何机构接受比特币支付，或者严格限制比特币的流通范围，并对接受比特币支付的机构进行严格监管，那么上游犯罪者将无法通过比特币消费悄无声息地“消化”大量的犯罪所得。

目前，大多数国家尚不承认比特币的一般等价物属性，支持比特币支付的商家和其他机构数量虽然在增长，但是总体来看数量和范围都很有限。洗钱者想直接利用比特币实现犯罪所得的再使用有许多困难。因此，目前比特币本身的洗钱风险仍是潜在风险，不是主要问题。

（二）打击比特币交易平台洗钱是目前的重点

与比特币自身的潜在风险相比，比特币交易平台的洗钱风险是现在切实存在的重要问题。在比特币应用范围有限的情况下，为了增强流动性，出现了比特币交易平台，它担负起了比特币与法偿性货币的兑换功能，方便“矿工”们将“挖矿”得来的比特币变现，也为炒作比特币提供了空间。炒作让比特币价格飙升，激励了“矿工”们夜以继日地“挖矿”，甚至进行“矿机军备竞赛”，也吸引了更多人进入市场参与投机套利，让比特币市场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这也为利用比特币从事犯罪活动的人提供了洗钱的机会。

比特币交易平台是比特币与现金往来兑换的枢纽，也是比特币实现“价值”的主要渠道。除“挖矿”和熟人间的相互交易外，大多数人必须要通过比特币交易平台获取比特币，完成法定货币与比特币之间的转换。犯罪者利用比特币进行黑市交易、资金非法跨境、资助恐怖活动等，在需要提现的时候，通过比特币交易平台将手中的比特币兑换成现金，或者相反，将合法或非法得来的现金通过比特币交易平台转换为比特币，再进行非法活动。

比特币交易平台由独立的服务机构负责运营，是具有中介性质的第三方机构。作为新兴事物，有关比特币交易平台的反洗钱法律法规和各项制度还不健全，这给洗钱者提供了可乘之机，目前比特币涉嫌洗钱的案件都与比特币交易平台有关。比特币洗钱者想要最终获得现金，较难绕过交易平台这一中心，这就削弱了比特币的去中心化和匿名性，为防控和打击通过比特币交易平台洗钱提供了可能性和可操作性。

一方面，通过比特币交易平台进行比特币与法偿性货币的兑换来洗钱是目前比特币洗钱的主要手段；另一方面，监管部门通过有针对性地赋予比特币交易平台反洗钱义务来防控洗钱风险，具有现实可操作性。因此，现阶段比特币反洗钱应以加强比特币交易平台的反洗钱工作为重点，这也在各国相继出台的反洗钱措施中有所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