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Dress 橱窗里的衣裙
派克睡不着。毕竟一直以来只有他一个单身汉的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鱼。尽管娜美睡觉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他还是睡不着。
他讨厌水、讨厌海，但是娜美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让他对水产生了怀疑。他从来只见过凶恶的水、不近人情的水，像那样柔软、那样温顺的水，他从来没接触过。
不知怎的，他甚至还想再体会一次娜美的“防身小泡泡”。明明是一个防身技能，被关在里面却没有丝毫疼痛。
“我不想伤害别人，我只要自己能跑掉就够了。”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派克不解，努力回想着娜美所说的话。他很久没有试图记住过一个东西了，沉睡已久的大脑突然动起来就有些费力。
“算了，与我无关。”
派克很烦躁，即便是在这样安宁的夜里。于是他拿出了自己那份长长的名单——许多名字都已经消失了，可是迟迟没有出现新的那一个。
屠杀也没有目标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那就这样看着娜美吧。总还是个自己没见过的小东西，更何况娜美还来自将他吞噬的那片海。
“我真不愿意跟你待在一起。”派克说：“睡得这么香，吵死人了。”
……
第二天派克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去寻找娜美。他看向屋角，却发现空无一人，而自己身上叠着被子一角。他冲出屋子去，看到娜美在海岸边静坐。
正值日出，朝霞铺在沙滩上，海浪冲刷着娜美的鱼尾。娜美就在缱绻的霞光之中梳理她的长发，王冠被她放在法杖边。
派克小时候读过童话，他脑海里美人鱼的模样正是娜美现在的模样。
他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直到娜美起身，跳进了海里。
“喂！你要去哪儿！”
娜美回过头，看到一脸不爽的派克，抱歉地笑了笑：
“我在抓海星，让你担心啦——”
“谁担心你。我是怕你跑了我的钱白花了。”
“啊？”
“你，今天跟我去买船。”
娜美摊手：“你这不是还没花钱嘛。”
“被子不是钱吗！”
“可是它早晚要你用呀，我又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派克皱了皱眉——尽管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
“你抓海星干嘛？”
“我饿了。”
“你们鲛人族都是吃海星的吗？不吃鱼？”
“鱼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吃鱼。”
派克甩甩手里的鱼叉，把鱼叉插到了沙堆里。
“哼，矫情。”
“本来就是嘛……海星很好吃的，你吃过没有？我看你有鱼叉，一定经常捕鱼。”
“是啊，但我没吃过海星。动来动去的，恶心。”
“鱼也是动来动去的呀……”
“我就是讨厌海星行不行？”
“行！”
派克佯装不耐烦地走到海边，把娜美从水里拖了出来，然后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了她。他赤膊走进海水，一直到温热的海水淹没他半个身子。
“你要干嘛？”
派克没理娜美，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过了一分钟，他才浮上来。
手里还拿着两个大海星。
“这玩意儿怎么吃？”
娜美愣了一下，而后笑笑，两个梨涡把朝霞全都容了进去。
“盐焗！盐焗最好吃啦！”
“你一个人能吃完吗？”
“我吃一个就够了。”
派克拎拎手里比较小的那一个海星：“那我就麻辣了。”
“好耶——”
于是在这个平静的清晨，沙滩上生起了一堆火。火上烤着两个可怜兮兮的海星，而旁边一人一鱼虎视眈眈。
“嗯——好吃！就是有点淡！”
派克看着吃得不亦乐乎的娜美，嘲讽：“你口味这么重？”
“我就喜欢这么吃怎么了嘛，你还喜欢吃麻辣呢。不过你做的真的很好吃！我喜欢！”
派克听着娜美的赞扬，别扭地转过脸：
“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嘿嘿，姥姥说不要吝惜赞美嘛。哇——泊克你看！那是什么！”
派克顺着娜美的手指看去，海平面上跃起了一道道弧线。他知道那是海豚。
“你在海里长大没见过海豚？”
“错啦，那不是海豚，那是我们海里的吉祥物。告诉你个秘密，它们身边都会跟着他们的保镖哦——大鲨鱼！你怕不怕！”
“我可是最好的鱼叉手，区区鲨鱼而已。”
娜美将信将疑：“真的？”
“死在我手底下的鱼多了去了，一条鲨鱼……喂！这什么！”
“哈哈哈哈——你还说你不怕，泊克胆小鬼！”
娜美拿起法杖，三条小白鲨就出现在了派克身边。黑白的身体围着派克团团转，像一个牛奶巧克力旋风。
“谁说我怕？我这就把它们抓起来。”
“哼，才不会让你得逞。”
娜美一挥法杖，小白鲨就消失了。她的尾巴一翘一翘，身边又涌起了浪花。
“你说我们要去哪里买船呀？”
“我不叫你，叫我派克。”
“我才不理你，你就是想借机欺负我。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嘛——”
娜美眸中光色潋滟，映着飞过的海鸥。
“咳……就城里的船家。”
“你说的船是不是我经常见过的那种大轮船！就是可以装很多人还可以跑的很快的那种？”
“就你跟我两个人，买那么大的船干嘛？不过跑得快是真的。”
“我还没坐过大轮船呢……”
“那你就想吧，轮船只给人坐，你在水里游就行了。”
“人鱼也是人！”
“不，人鱼是鱼。好了快吃！吃干净点！别剩下！”
“知道啦！你吼什么吼！”
……
白天派克可以摘下面罩，避过通缉令，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只是那巨大的鱼叉被他拿在手里，多少吸引来了路人的目光。娜美是岸上从没出现过的人鱼，两人并肩而行，引起众人窃窃私语。
也是，捕鱼人和鱼人走在一起的确很奇怪。
但是在派克的心里，这好像有种宣誓主权的感觉？这个城镇里水手船长多到数不清，谁都想拿人鱼肉去卖钱，但是他走在娜美身边，就没有人敢接近。娜美走得毫无顾虑，殊不知身旁的派克凶神恶煞，在对所有觊觎她的人发出威胁与警告。
“泊克，这里的人好像对我们很好奇哎？”
“这儿没有人鱼来过，瓦斯塔亚人都没有，你是第一个，看你很正常。”
“唔……不过被这么看着还怪不好意思的，我都没穿好看的衣服，太丢人啦！”
派克无语：这小家伙就想这些？不知道多少人盯上你了吗？
但他还是没说出口：“也是，你就一身海草，跟没穿衣服没什么区别。”
娜美一下羞红了脸，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身体。派克转过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喂……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呀……”
“再走走就到了。”
“十分钟前你就这么说！”
“你那么着急干嘛？”
“我着急找月石！”
“不好意思就直说。”
“谁不好意思了！我们鲛人族都这样！”
虽然是这样，但当派克脱了薄薄的外套扔给她的时候她还是很快穿上了。
“你们鲛人族都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
“才不是！我又没来过城镇，怎么知道陆地上规矩那么多，还要穿麻烦的布料……”
娜美话没说完，两人就路过了一家服装店。干净的玻璃橱窗后有一套东方大陆风格的衣裙，飘逸的襟带、薄如蝉翼般轻巧的纱，还有一个十分适合娜美的小王冠。
娜美一下就被迷住了，停下脚步站在橱窗外盯着衣裙看。派克也不拦她，就陪着她一起看。
“好漂亮……”
“刚才不是还说布料麻烦？”
娜美转过头，星星眼面对着派克：“虽然麻烦但是好看呀！我喜欢！我要怎么才能得到它？对了对了是货币！我有银子！”
“你那点钱买个边角料都不够。”
“那要怎么办嘛……对了！姥姥说过我们的眼泪很珍贵的，可不可以……”
“不可以，别想了。你要是真的喜欢，就把我的名字叫对。等你哪天叫对了，我买来送你。”
“拜托，这根本不公平——我只是叫你的名字你就要给我花钱！这太不公平了！”
“小钱而已。”
“真的？”
“我的钱能把一百家这样的店买下来，你说真的假的？”
“那、那……泊——克。我还是叫不对……”
“那就慢慢学，反正衣服摆在这也跑不了。”
“好！”娜美忽然来了信心，跟在派克身边，鱼尾左右摆动：“泊克、泊克、泊克——泊克！”
派克有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叫泊克，差点就在买船的合同上签了泊克的名字。他坐在茶水室里，看着在商行门外等着的娜美，心想这小人鱼真是太可恶了。
“派克先生，最后再和您确定一下，A型船一共是三百金币。”
“三百？刚才不是二百五十？”
商人奸笑着拿过派克签好的合同：“这是成交价，维护费还有专利费五十金币。”
派克抬起眼：“你耍我？”
“派克先生是爽快人，想来不会因为小小五十金币就和老夫计较的。”
商人话毕，派克就感觉到了周围围上来的打手。
骗我？
“喂，你是不知道我是谁吧。”
的确，现在的派克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衬衫，打扮和路人无异——除了鱼叉。但是当他戴上面罩，他的身份便一目了然。
通缉令榜首的鱼叉手、死而复生的复仇者，派克。
“你！你是派克……”
“啊，是啊，我是派克，那张纸上不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吗？”
商人腿都吓软了，就差给派克跪下了：“老夫这就把钱还给您！换给您！”
派克站起身，低笑一声。
“晚了。”
……
“哇，你买了大轮船！”
派克拿着合同，心情很好地哼着歌。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商行的人，准备去取船。
不仅没花钱得了一艘大轮船，还能让这么多人帮忙取船，运气真好。
“没别的船了，大轮船是最小的船，不然你以为我想买？”
“还有比大轮船更大的船吗？”
“有啊，大型邮轮。”
“邮轮？是送信的邮轮吗？”
“听名字就知道吧，笨蛋。”
“我又不是陆地世界的人啊！你不要老是骂我！臭——泊——克！”
“我叫派克。”
“不管！你就叫泊克！泊克泊克泊克！”
跟在派克身后的人看着这条简直不要命了的人鱼，有一瞬间的思维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