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给日吉廖娃
(1928年9月10日,索契)
亲爱的好友!
接到来函。此前的信也都妥收。关于房子的,你大概已收到一封。
拉娅明天要去看看那房子。现在告诉你一些有关社保银行的事情——我不愿意风风火火地对什么人都谈这种情况,但要简略地告诉你。
我向地区社保银行主席团递交了一份申请书,以共产主义的坦诚态度,向他们提供全部事实、全部经济状况,请求重新审核抚恤金问题,发给最低生活费60卢布。当然,我在信中并未多费笔墨,并未诉诸感情,而是写清简略的事例。我先算出以下数字:
拉娅 12卢布
社保银行 2卢布
工会 1卢布
伙食和冬季取暖费,以及种种零星开支,需要45卢布——这就是60卢布。其中没有任何文化[缺损]方面的需要(书籍报刊之类)。这是无产者的最低生活水准。我向社保银行职员提出的正是这个数目。
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令人厌恶的财迷——这里提出的是“最低生活水准”。以我们的友谊之深,可以告诉你,我挨过最近一年的日子,全是靠着变卖仅剩的东西,即大衣、衬衫、裤子、皮鞋、藏书,因而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得看银行的同志怎么决定。证明材料混乱不堪,我不细说了,但的确弄不到所需要的。
从乌克兰,从工作过的那个地区得到一纸证明,确认我的月薪为67卢布。情况是这样的。工作必须满三个月,而我在最后的岗位上只干了两个月。这么着,在我当共青团区委书记的地方,从档案里找出一份报表,载明我领取67卢布。其实,这是偶然找出的数目,也有可能找到15卢布的单子,因为我们作为积极分子,也曾拿过这个数——当时党委的钱柜里只有这点现金就拿这点,而并不按照正式的工资定额领取。然而,如今那里的工作人员提供材料,依据的就是其他不了解实情的人所做的报表。显然,以此为根据,我无权要求他们另做结论。这是钱的事儿,他们不能凭空相信我的话。因为这儿闻得出自私自利的味道,而确定钱数是需要证明材料的。正因如此,我才把这份申请书寄给地区社保银行;即使当初拿的是67卢布,那么抚恤金至少也该有45卢布。如今我在为抚恤金的事情忙碌。那材料是1925年12月的。
淑拉,你知道我躺在医院里,动过九次手术,我没有领取到什么钱——仅从党委收到过相当于两个月工资的数额。从治病的角度看,我没有从社保银行收到过任何款项。不过,到了1926年夏季,必须去疗养院治疗,中央终于做了这么个决定:由乌克兰社保总行为我拨出250卢布,作为克里木的床位费(他们那儿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我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而正是从1926年起,我开始领到每月35卢布的抚恤金。
我的残疾证上写明:1925年12月19日核准,从1925年1月起支付(如此看来,发给的床位费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的抚恤金)。
我应该很快就会从区里得到回复的,那时我将告诉你那些同志的决定。这个残疾问题令我厌烦。我曾度过那么多痛苦的时刻,遇到种种艰难,都挺住了。即便得到一些利益,也抵不过所忍受的折磨。
我多么不愿意提出钱的问题,但如今生活抓住我的衣领,把我往地上摁,迫使我解决尖锐的难题,即目前如何度日。
亲爱的淑拉,我直率地问你——如果我的国家贫穷(确实如此),社保银行里没钱,我有什么权利伸手要钱?但如果有这笔钱,我也理当提出要这笔钱,那么你,你们大家说说看,为什么我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了,却还得去设法弄一大堆证明?莫非重要的是证明,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也就是说,假如我上班时工资很高,那么即便病倒了,仍然拿很多。然而我们的工人同志,一旦丧失劳动力,就将得到极少的钱。这表明,他们,在工作中健康被损害得厉害的人,可能挨饿,而我们的工资曾经较高的人,却能吃饱。我们这方面的法规是错误的。在劳动中致残、缠绵病榻、痛苦不堪者,无论是领导干部还是女清洁工,都应当获得相同的待遇。即使社保银行的人不给予我丝毫帮助,我也绝对不让自己或任何别人继续忙碌,找政府部门,要求解决我个人的生活保障问题。宁可艰难,我也不再自我折磨了。就谈这些吧。
我活着,怀有希望,相信虽系病残之躯,还能站立起来,稍具活动能力,进而可以在亲爱的国家里自食其力,而不必伸手要钱;相信还能在建设、工作和斗争中,为我们工人做主的国家,贡献出下半生的力量,而其余的一切,都令人烦躁、厌恶。这是人类的一个过渡阶段。货币是该憎恨的。
我想,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注意到社保工作的不公正之处。
紧握你的手,亲爱的淑拉。党把你派往正是需要你的地方去,这太好了。问候你的儿子,我会给他写信的。
柯里亚
1928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