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周--宣王
这女人见丈夫落入了自己布置的圈套,满心欢喜。便去取了十多个蜂子,预先藏在衣领和衣褶中,然后到花园去,徘徊在花丛中,假作赏花的样子。不多一会,住在后花园的伯奇去向父母问安,像往常一样匆匆从那里经过。后母等待伯奇快走近身边时,忽然惊慌失措地嚷道:
“蜂子!蜂子!”
说着,便把衣袖左右拂拭,暗藏在衣褶和衣领中的蜂子就被放了出来。蜂子们绕着女人嗡嗡地飞舞,有的还在她身上蠕蠕地爬动。伯奇一瞧见,赶忙奋勇地上前去替后母捕蜂。后母红着脸,两只袖子不住地继续挥拂蜂子!蜂子!”伯奇牵挽住后母的衣袖,从后母身上和衣领上捉下几只蜂子,丟在地上踩死了。
藏在楼台上的尹吉甫,看见这幕情景:一个牵牵挽挽,一个推推攘攘。事情明白如画,再无可疑,不禁勃然大怒。他马上叫人去把儿子叫来,不由分说,狠狠地痛打一顿,然后将他赶逐出门去。
被赶出门的伯奇,身上衣服已全被剥去,只穿了一条短裤,带了一张他心爱的琴,抚摸着遍身的创痕,流着眼泪盲目地游走。他走到江边,在那里伤心地徘徊。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后母所设的阴谋的圈套,可是含冤莫白,无可奈何。这时已是九月天气,开始降霜了。他在江边,只得采了水荷的叶子来做衣裳,拿风干的山梨的花朵来做粮食,勉勉强强过活下去。
他的弟弟伯封,从哥哥被赶逐出去后,就悲痛万分,废寝忘餐,曾经几番瞒着爹娘,出门寻找哥哥。因为年纪幼小,寻来寻去,寻不到哥哥的踪影,只得罢了。
天气一天一天冷起来,早晨,江边的草叶和沙土上,都凝结着薄薄一层白霜。伯奇赤足踏在霜上,这曲子真是悲凄激切,唱得江水生波。伯奇弹罢了琴,觉得生活实在没有意味,便抱着琴,往江心里一跳。这条江的江水里住着一个水仙,听了伯奇的琴音,同情他的遭遇,便派鱼兵虾将把伯奇迎到水府,给他吃了一副能够潜居水底的奇药,让他从此就在水国安住,时时弹唱他的哀歌。
从此,每当夜静月明的时候,便可以听见那哀婉而又悲切的琴声伴随着歌声从水底传来,那么清晰,摇漾在薄雾的江面上。船夫们从这儿经过,都能听见这奇异的歌声。起初大家不免有些骇怪,日久也就习以为常,并且他们自己也都学会唱这支歌了。这支歌就渐渐成为这一带船夫们心爱的歌曲之一,时常吟唱
一天,周宣王到郊野去打猎,尹吉甫护驾一同前去。偶然来到伯奇投江的岸边,听见江上船夫们悲凉激越地唱起歌来。君臣二人不觉都听出了神。坐在车上的宣王点头说:“这是一首悲怆感人的歌啊!”骑在马上的尹吉甫•心里却想:“这恐怕就是我那被逐的伯奇儿唱的吧?”
尹吉甫一回家,就派人四处去打听儿子的下落,最终杳无音讯。自从儿子被逐以后,后妻的阴险面貌,就一天天地暴露出来。尹吉甫细审歌词,又回想那天在楼台上所见的情景,愈想愈有疑窦。他渴望将失踪的儿子找回来,亲自问个明白'
伯奇在水府也非常想念父亲和弟弟,弹琴唱歌,并不能安慰他寂寞的心。渐渐他的声音喑哑了,他的身体憔悴了,水仙给他吃的奇药毕竟不能长远地维持他的生命,他最终死在水府。
死后,他化作了一只长尾巴灰褐色的小鸟,一直飞到田边的桑树上,站在那里,颤动着他的尾巴,发出洪亮的声音,“决呀一一决呀”地直叫。
这天,恰巧他父亲尹吉甫驾了大车到田间游行,消愁散闷。忽然听见桑树上鸟叫的声音,非常奇怪。尹吉甫心里暗想,这鸟,莫非是我儿伯奇变化的,想向我诉说什么吗?正在这么想时,只听得树上鸟叫的声音更激切了。寻声看去,
果然看见桑树上有一只灰褐色长尾巴的小鸟儿,在那里两眼直盯着自己,扑扑地扇动着翅膀。尹吉甫便向那鸟说:
“鸟呀,如果你真是我的儿子,就飞到我的车上来;如果不是我的儿子,就赶快飞去,不要停留!”
话还没有说完,那鸟已经应着话声,飞到了尹吉甫的车盖上,尹吉甫一见这稀奇的情景,不禁悲喜交集,说道:“伯奇儿,可把你劳苦了!”就载着鸟儿,回到家中。鸟儿一到家门,就笔直飞进门去,站在院子里的井干上,向着屋子里悲声鸣叫。
后妻从屋子里走出来,望着井干上的鸟说:
“这是哪来的怪鸟,叫声这样难听?”
尹吉甫想试试后妻的心地,就老老实实告诉她说:
“这就是我们那可怜的伯奇儿、,流落在外乡,死后变做鸟飞回来了。”
小儿子伯封在屋里听见了,惊喜交集地跑出来,招着小手向鸟说:
“你就是我的哥哥么?哥哥呀,欢迎你回来!我们永远不要再分开了。”后妻气势汹汹,推开她的亲生子,从门角里拖出一把扫帚,挥舞着说:
“赶走这不祥的鸟!赶走这遭殃的鸟!”
尹吉甫见后妻这样凶暴残忍,便从大厅壁上取下一张弩,递在她的手里,说道:
“你别赶了,你既然嫌恶他,干脆拿这弩去射死他罢!”
后妻不知丈夫说话的用意,丢了扫帚,赶紧从尹吉甫手上接过弩,对准井干上的怪鸟就要射去。这时尹吉甫早已从壁上取下另一张弓,对准后妻的背心射了一箭,后妻应着弓弦声倒在地上。
弟弟伯封扑上前去抱着母亲的尸身大哭,井干上的鸟却扑着翅子望着地面上的尸体嘎嘎怪叫。最后,尹吉甫对小儿子说明事实真相。从此,父子俩就和这只怪鸟住在一起,不再分开了。
宣王本人也有些丧行败德的事,有一个杜国的诸侯叫恒的,在朝廷做大夫的官,因为他封在杜,人们又叫他做杜伯。
宣王有一个宠妃叫做女鸩的,很喜欢年轻英俊的杜伯,想引诱杜伯和她通奸,可是正直的杜伯不愿意干这种苟且无耻的勾当,先是委婉后来索性正颜厉色地拒绝了。恼羞成怒的女人便在宣王面前哭哭啼啼地说杜伯的坏话“那个坏家伙恒多可恶啊!他竟敢在青天白日对我施行强暴……”
宣王闻听此言,不察虚实,就完全信以为真了,马上雷霆大发,叫人把杜伯抓了起来,关在焦,并且叫他的臣子薛甫和司工锜审问杜伯的罪,一定要把杜伯弄死才甘心,正在要杀杜伯而又审问不出他的罪情的时候,杜伯的朋友左儒,也在朝中做官,眼见杜伯遭了奇冤,心怀愤懑,就毅然挺身而出,在宣王面前替明友申辩。翻来覆去,力争了好几次。可是固执的宣王,全然不听左儒的忠谏,反而责备他说:“违背主上,袒护朋友,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左儒回答说我曾听人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主上行事有道理,朋友行事没道理,那么就顺从主上,惩罚朋友;反过来说,假如朋友行事有道理,主上行事没道理,那么就只好站在朋友这边,违背主上了。”宣王听了勃然大怒,厉声说:“好大胆子!赶紧认错,给你生路一条,要是不然,那只有死!”左儒只淡淡地笑了一笑,说:“我听说古来的节士决不糊里糊涂找死,但也决不轻易改变他的主张求得活命,死就死吧,我将用死来证明我的朋友杜伯确实是无罪的,也将用死来证明王上杀杜伯确实是错误的。”盛怒的宣王不由分说,就把无辜的杜伯杀了,左儒因为宣王一定要施逞淫威,不听忠谏,回到家里,也愤而自杀了。
杜伯临死,恨恨地说:“王上杀我,我是完全清白无罪的呀!假如人死了以后无智无识,那就罢了;如果死后还有智识,不出三年,我一定要让王上明白他杀害无辜的罪恶!”
时光像流水,三年匆匆就过去了,死者临终的话,人们也早就淡忘了。终于到了这么一天,周宣王会合众多诸侯,在圃田一带泽薮里打猎,出动了好几百辆车子,随从的有好几千人,旌旗羽旄,铺山盖野都是。到了太阳正当顶的中午,忽然从人群和车群当中,出现了一辆奇怪的车子:马也是白色,车也是白色,车上却坐着一个穿红衣、戴红帽、手上拿着红弓红箭的人,大家一看,正是三年前死去的杜伯。
杜伯的形状和当年并没有两样,只是脸上显出一股准备报仇雪恨的肃杀之气。人们吓得四下逃散,原野上的车马乱舌L纷纷。杜伯赶了车子直追周宣王的车子,周宣王回头一看,脸色登时变得惨白。宣王正想勉强拈弓搭箭,射退这可怕的冤魂怨鬼,哪知道风驰电掣般的杜伯的车子早追过了宣王的车子。杜伯这边弓如满月,箭像流星,嗖的一箭射去,不偏不歪,正中宣王的心窝。宣王捧着箭杆,扭曲着眼鼻,身子向后一仰,然后又向前一扑,就伏在自己的弓头上不动弹了。阴惨惨的一阵风吹过去,怪人的车马刹时间消失了踪影。像蝇附蚁聚般地,奔散在四野的诸侯的车马重新聚集拢来,查看车上中箭的宣王,刚刚断气,身体还是温暖的。事后扛抬回去一捡查,他在中箭后痛苦的一仰一俯之间,连脊梁骨都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