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佛教通史(第2卷)印度佛教:公元7世纪至20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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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戒日王的武功文治及其对佛教的弘扬

公元7世纪以那烂陀寺为中心出现的印度佛学繁荣局面与戒日王统治下的布施耶菩地王朝在北印度的崛起密不可分。布施耶菩地王朝初建于公元6世纪阎牟那河上游的塔内萨。公元6世纪末,光增王(Prabhākara-vardhana,?—605)在位,据说他拥有后笈多王朝血统,是某位公主的儿子。在他的领导下,此王朝战胜哒人和古吉拉特的瞿折罗人,逐渐强大起来,他把女儿罗阇室利(Rājyarī)许配给穆克里王朝(Maukhari Dynasty)的揭罗诃跋摩。通过这种政治联姻,此二国成为中天竺(恒河上游)最有势力的两个王朝。

公元7世纪初,新继位的罗阇伐弹那(Rajya-vardhana)为替其妹夫穆克里王迦罗诃跋摩(Grahavarman)复仇,出兵攻伐摩腊婆(Mālava)。在击败摩腊婆王后,却为摩腊婆的盟军高达王(Gauda)设赏迦(aaka,月王)杀害。

公元606年,喜增王(Harasa-vardhana,喜增)接替其兄长,继承王位。很快又取得穆克里王国的统治权,移都曲女城(Kanyākubja,今卡瑙季),公元612年始称“戒日王”(īlāditya)。很快,他同迦摩缕波国(今阿萨姆、不丹和孟加拉国的一部分)的日胄王(Bhaskaravarman)结盟,使设赏迦腹背受敌。同时,他又与居住在马尔瓦和摩揭陀的后笈多王朝世系的摩塔婆笈多结成朋友,将被囚禁于曲女城的罗阇室利(Rājyarī)救出。又命令潘迪(Bhandi)进攻高达王,为其兄复仇。公元620年,戒日王灭掉高达王国,与迦摩缕波国王将其国瓜分。

公元634年,戒日王向南进军,远达内尔布达河,在那里受到德干境内瓦达比的遮娄其王朝补罗稽舍二世的阻挡。直至补罗稽舍二世于642年去世后,戒日王才于次年远征甘贾姆。

在西方,戒日王又击败了伐腊毗国王。641年,玄奘访问此地时,在位的国王德鲁婆跋陀通过联姻依附于戒日王。这一年,戒日王称摩揭陀王,并与中国交换使节。除此之外,戒日王还曾远征雪山索取贡品,到迦湿弥罗携回佛牙舍利,到信德夺取当地统治者的王室财富。

经过他的精心经营,戒日王统治下的帝国包括塔内萨尔(东旁遮普)、曲女城(恒河河间地带)、阿喜掣多罗(罗希尔坎德)、舍卫城(奥德)和钵罗耶伽(阿拉哈巴德)等地。从641年起,其领土还包括摩揭陀、奥里萨,贾兰塔尔的乌迪塔和东马尔瓦的摩塔婆·笈多为其藩属。这样,从北方的雪山到南方的纳巴达河,从东方的甘贾姆到西方的伐腊毗,都成为戒日王统治的疆域,戒日王成为当时北印度最强大的统治者。戒日王很快统一了除旁遮普与拉贾斯坦(Rajasthana)以外的北印度各地,南方以纳巴达河为境与补罗稽舍二世(Pulakei II,609—642)统治的遮娄其王朝相拒。

在戒日王统治的四十余年中,北印度社会处于相对稳定的和平与发展状态,他又通过大量对教俗封建主颁赐土地,促进了印度封建制的发展。据玄奘记载,那烂陀寺首座戒贤的俗家弟子胜军因为学行殊异,受到戒日王的倚重,戒日王试图聘他为国师,并赐以乌荼国八十大邑。还有一位婆罗门从戒贤研习《瑜伽论》,学成后,戒贤把他推荐给戒日王,即被封以三邑之地。[12]土地分封制度的实行促进了农业的发展,由此,北印度的生产力与贸易交通都有所发展与改善。这一点,从玄奘对其都城曲女城的社会生活状况的记述即可窥见一斑:

国大都城西临殑伽河,其长二十余里,广四五里。城隍坚峻,台阁相望,花林池沼,光鲜澄镜。异方奇货,多聚于此。居人丰乐,家室富饶。华果具繁,稼穑时播。气序和洽,风俗淳质。容貌妍雅,服饰鲜绮。笃学游艺,谈论清远。[13]

戒日王在拓展其势力范围的过程中,非常重视思想文化建设。戒日王本人既是一位富有学养与文采的梵语文学家,又是一位虔诚的宗教信徒,自然也就成为文学艺术与宗教学术的保护人。他把婆那(Bāṇa)、摩由罗(Mayura)、提婆伽罗(Divakara)、玄奘等一批宫廷诗人与宗教圣徒延致其麾下,崇信奖掖有加。戒日王的诸多丰功伟绩即是由他所扶植崇信的僧俗文士所记录的,其中最著名的即是婆那的《戒日王行传》(Haracarita)。

作为一位出色的诗人与剧作家,戒日王对古典梵语诗歌与戏剧具有很浓烈的兴趣与热情。在各种梵语诗体中,诗赞尤能展示一个人的文采辞笔,戒日王曾在其宫廷中公开征集各类赞词,最后得到五百余夹。他本人也创作了两篇赞佛诗《八大灵塔梵赞》(Aamahā-sthānacaity-vandadanā-stava)和《野朝赞》。[14]就其戏剧而言,戒日王创作的三部戏剧在古典梵语文学史上亦有一定的地位。这三部戏剧分别是《钟情记》(Priyadarikā)、《璎珞传》(Ratnāvalī)、《龙喜记》(Nāgānanda)。其中,《龙喜记》取材于佛的本生故事,描写佛在修菩萨行时舍身为人的精神。故事说佛曾一度做过云乘太子,据印度传说,有一种金翅鸟,专门吃龙,云乘有一次看到金翅鸟要吃一条小龙,就要求用自身替代小龙,终于使金翅鸟受到感动,从此就不与龙为敌了,于是龙族皆大欢喜。[15]

在宗教信仰方面,戒日王本人敬贤爱法,倾力扶植他治下的各种宗教。他奉持宗教的戒杀与慈悲精神,戒日王令其臣民不得杀生食肉,并在其治下的五印度各地,如城邑、乡聚、达巷、交衢建立精庐,储藏饮食,扶危济困。戒日王还承续印度历代帝王的布施之道,向宗教信徒布施土地与钱财,每五年设一次无遮大会,竭府库之所有,惠及各色僧侣。“今戒日王亦继斯轨,五年积财,七十五日散施,上从三宝,下至孤穷,无不悉施。”[16]同时,他还鼓励不同宗教间的相互争鸣,礼敬德行与学养兼擅的有道高僧。同时,戒日王还在宗教圣地兴建诸多塔庙寺院,供僧侣居住修行。在与邻国的邦交中,戒日王也把对方是否崇信正法作为交往的标准之一。

从玄奘的记载来看,在各种宗教中,戒日王对佛教扶植的力度最大。除上述各种举措外,戒日王还参与佛教之间的论辩,大力支持玄奘在印度的弘法活动。

戒日王最初信奉印度教湿婆派,后来可能受其妹妹罗阇室利影响而崇信佛教,尤其对以那烂陀寺为中心的大乘唯识学派独有偏赏。他曾在那烂陀寺旁建造了一处石精舍,有十丈多高,在当时颇有影响。后来,戒日王率兵攻伐南方的恭御陀国,路经乌荼国,当地的小乘信徒就向他提出质疑,认为那烂陀寺僧不是真佛教徒,要求与那烂陀寺的大乘僧徒在他面前一决高下。戒日王即写信给那烂陀寺住持戒贤,让他派四名学通诸派的僧人来与当地小乘僧徒对决,戒贤即派玄奘等四人准备参与小乘僧徒的论辩。

戒日王对玄奘的青睐,固然和他与大唐王朝结好的政治企图有关,恐怕主要还在于他对大乘唯识学的推重与喜好。玄奘回国前,戒日王更为其举行声势浩大的无遮大会,使大乘佛学唯识学说在印度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缘于此,近人吕澂先生认为那烂陀寺大乘佛学在公元7世纪的振兴,与戒日王的大力支持密不可分。这一说法是很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