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幌马车之歌(增订版)](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5/23438005/b_23438005.jpg)
白衣少女
锺里义:高校二年级时,和鸣写信回家,说是患了肺病,住进台北医院(今台大医院)。父亲非常痛惜这个儿子,生怕他病逝,竭尽心力要把他治好,买了好多名贵的药材寄给他。幸好,九河回乡时告诉父亲,和鸣并没有罹患肺病。父亲这才放心。九河告诉父亲,说和鸣在台北几乎总是夜读到深夜一两点,早上五六点又爬起来读书,因为用功过度,患了轻微的精神衰弱症,受了凉,咳嗽不止,就疑心自己患了肺病。父亲于是要和鸣办休学,住院,静养半年才出院。也就在住院期间,和鸣认识了碧玉嫂。
蒋蕴瑜:我记得,我跟浩东是在战争低气压笼罩的时期认识的。那年,我才十六岁,在台北医院看护妇养成所学习两年后,按规定留院义务服务一年。那时,就读台北高校的浩东,因为读书过于用功,患有精神衰弱症而住院疗养。
我还记得,我们认识那天的情景。
我依例到各个病房,探顾病人的状况。当我巡看浩东的病房时,他突然与我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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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8年7月完工的台湾总督府台北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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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光复后,原台北帝大附属医院改称台湾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
“你也姓锺吗?”浩东先是用日文问我。
“是的。”因为锺和蒋的日文发音相同,我于是回答他说,“我姓蒋,蒋介石的蒋。您呢?”
“我姓锺,不姓蒋。”他笑了笑,改口用闽南话回答我,“不过,你应该说是蒋渭水的蒋。”
“没错!我就是蒋渭水的女儿。”
我略显骄傲地打断他。然后向他解释说,我并不是渭水先生的亲生女儿。蒋渭水原本是我舅舅,因为他的二老婆阿甜(陈精文)喜欢我,就过继给他做女儿。我听说,生父戴旺枝是渭水先生非常要好的朋友,家里很有钱,把自己几乎所有的财产都拿来支持渭水先生,从事抗日运动。渭水先生也一手促成他和么妹(也就是我母亲)的婚姻。
这样,我和浩东有了初步的认识。
萧道应:蒋渭水(1891—1931)在台湾总督府医学校就学期间就非常关心祖国的革命运动。一九一六年袁世凯称帝,他和同学翁俊明与杜聪明就谋赴北平行刺未果。毕业后在台北市太平町二丁目(今延平北路二段)开设大安医院,以仁术济世,并参与台湾议会请愿运动,奔走四方,筹组台湾反日统一战线的团体。
一九二一年十月十七日,由台湾知识分子组织启蒙会改组的新民会,联合台湾其他进步团体和个人,在静修女学校正式成立台湾文化协会,推举林献堂为总理,蒋渭水为专务理事,从此展开台湾抗日民族解放运动的文化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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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校时代的蒋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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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渭水与陈甜(左一、二)
一九二七年一月,台湾文化协会左右分裂;左派取得领导权。蒋渭水与代表地主资产阶级利益的林献堂等人另创台湾民众党,主张确立民主政治建设、合理经济组织、革除社会不良制度。
一九三一年二月民众党改组,反对总督统治、宣传阶级斗争;随即遭到台湾总督府禁止结社的处分。同年八月,蒋渭水不幸病逝于台北医院,遗嘱交代:“台湾社会运动已进入第三期,无产阶级的胜利迫在眉睫。凡我青年同志须极力奋斗,旧同志要加倍团结,积极援助青年同志,期望为同胞之解放而努力。”
蒋蕴瑜:台北医院看护妇养成所规定,我们在义务服务期间,如果交男朋友,被查到,便会遭到退学处罚,还得偿还学费。浩东知道我是一九二一年在大安医院出生的,就说他比我大六岁,两人日文发音又是同姓,于是认我作妹妹。
在那天的谈话中,我还记得,浩东告诉我,先父渭水先生逝世时,他刚好赴大陆了解祖国的社会状况。噩报传到上海,各界人士殊为惋惜,各大报馆都有发表消息,并介绍他从事解放运动的概要。在台籍前辈石焕长、张月澄、庄希泉等人发起的追悼会上,浩东说,他当场痛哭了好久。
基于殖民地青年共有的民族意识,相识以后,我们也就相交更加密切而深刻。浩东出院后,我经常利用下班时间到古亭町白线寮,找浩东与萧道应、锺九河等从南部来的客家青年。他们民族意识很强,规定在白线寮不准讲日语。我不是客家人,不会听、讲客家话,所以例外。因锺、萧、蒋的日语发音通通都是“秀”,于是经常听到有人叫“秀”,就是不知道叫哪一个“秀”。
在那里,我跟着浩东与他那些当时女孩子最为爱慕的、戴白线帽的高校青年读书、讨论、听古典音乐。假日,我们则相约去郊游、爬山。有一次,我们一群人去草山,我与浩东脱队,结果迷路了。当我们走到山里的旅馆时,天已经暗了。由于没有路灯,下山危险。他就订了一个房间,打算休息一晚,明天天一亮就下山。因为累了,我一躺下来就要睡着了。可浩东躺了一会就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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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台湾人会欢迎台湾议会设置请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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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渭水与台湾文化协会干部:蔡培火、蔡式榖、陈逢源、林呈禄、黄呈聪、黄朝琴、蔡惠如(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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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渭水(坐右二)与台湾民众党的同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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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渭水临终前与亲友同志于台北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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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1月10日,蒋碧玉在大安医院二楼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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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碧玉(右一)与殖民地台湾的“南丁格尔”
“起来。”他一边摇我一边说,“不管怎样,我们今晚一定要下山。不然会出事的……”
我听不懂浩东话里的意思,不肯起来。他不管我如何撒赖,非要我起来不可。最后,我只好爬起来,跟着他摸黑走下山。怎知,那时候对男女情爱犹浑然不解的少女的我,不知什么时候起,竟不自禁地爱上浩东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