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山

滁州，南依长江，东控京杭大运河，作为江淮的重镇，素有“金陵锁钥”“江淮保障”的美誉。它隔江与金陵遥遥相望，乃是金陵城的江北门户，因而滁州城极为繁华，城中人口多达十五万户。滁州城设有四座城门，东边是通淮门，南边为济江门，西边叫朝天门，北边称望泗门。城墙周长 7里 258步，还在城墙上各筑月城，并引西涧水入城，修筑了上水关，拱圈有 3洞，一半是城墙一半是桥，上面可行人。

望着眼前这座古色古香的城郭，杨玧满心惊叹。后世的滁州，虽仍叫滁州，却早已没了这般古韵悠悠的历史味道。他收拾好心中的感怀，扶了扶背后的竹篓，朝着滁州城的通淮门走去。通淮门处，一队兵丁设下关卡，仔细检查着进出城的行人。杨玧和众人一样，依照兵丁的吩咐，排队等候搜检。这时，城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那些兵丁赶忙高声吆喝，让排队搜检的行人让路。杨玧随着众人急忙闪到一旁，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刚才打马而过、为首的中年男子，浑身不自觉地散发着杀气。此人正是昨日带兵围剿琅琊寺的军将，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穿蓝布青衫的青年男子。那青年见杨玧紧盯着那群耀武扬威的军兵，一动不动，还以为眼前这个少年郎对他们极为羡慕，便轻轻拍了拍杨玧的肩膀，小声说道：“不过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武夫罢了，也就只能在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前耍威风。”杨玧回头看了那青年一眼，赶忙拱手问道：“这位大哥，你认识这人？”青年男子见杨玧眉清目秀，虽穿着有些寒酸，却谈吐有礼，顿时心生好感，点了点头说：“此人是滁州刺史张德光的心腹大将黄青云，外号黄鼠狼。在这滁州城里，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难道就没人管管他？”杨玧好奇地问。“管？谁能管得了他呀。他姐姐可是张德光最宠爱的小妾，再说了，黄青云出身京城侍卫亲军，那可是皇帝的禁卫，蛮横得很，说不定在皇帝身边都有眼线呢，不然怎么能掌管滁州城的军权。”

杨玧还想继续打听，就听见城门口的兵丁叫骂道：“你们两个呆子，到底进不进城？不进就滚一边去，别在这儿挡道！”杨玧一惊，仔细一看，原来刚才二人聊得太投入，竟没注意到前面已经没人排队了。他看了一眼一脸尴尬的青年男子，向对方行了一礼，赶忙朝城门口跑去。

到了城门口，免不了被那些兵丁一顿臭骂，杨玧只能默默忍着。过了关卡，杨玧在城门处等着那个青年。见青年也进了城，杨玧拱手说道：“大哥，刚才要不是我，也不会招来这些官兵的辱骂，小子在此给你赔不是了。”说罢，躬身行了一礼。青年男子见杨玧如此，赶忙一把拦住他，连声道：“小兄弟，千万别这样，千万别这样！”

杨玧对这个青年男子印象颇好，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对滁州城不熟，要是在城中盲目乱逛，恐怕事倍功半，别说打听消息了，弄不好还会惹来麻烦。于是拱手问道：“这位大哥，你可知道这城里哪儿有人收皮子？”青年男子一愣，看了一眼杨玧背后的竹篓，这才说道：“原来小兄弟是进城卖皮子的呀，你可算问对人了。我叔叔在城东开了家皮货店，离这儿不远，我带你去吧。”杨玧一听，高兴地说：“那可太感谢大哥了！”“诶，别这么客气，我叫姜斌，排行老八，大伙都叫我姜八，小兄弟你叫什么？”姜斌笑着说道。杨玧看了姜斌一眼，拱手回应：“姜大哥，我叫杨玧！”

杨玧跟着姜斌朝城东姜斌叔叔的皮货铺走去，心中暗自感慨，看来自己还是把古人想得太简单了。想必在排队的时候，姜斌就已经看出自己进城的目的了，所以才主动和自己攀谈，目标恐怕就是自己背后这筐皮货。不过杨玧如今对滁州不熟，对物价和货币更是一窍不通，好在他看出这姜斌是个聪明人，想着到了地方再随机应变。

一路上，杨玧和姜斌相谈甚欢，杨玧也从姜斌口中了解到不少事情。可了解得越多，他心中就越是震惊。原来，如今正处于五代乱世，当下是南唐保大八年。虽说杨玧不清楚保大八年具体对应哪一年，但他知道南唐最终会被后周所灭，而后周又是承袭后汉，后汉仅仅存在了三年，如今已是后汉的第三年了。看来天下即将大变，杨玧心中一动，想着等这次事情了结，就前往后汉国，说不定还能和赵匡胤结拜，也不枉自己穿越到这乱世一场。

杨玧心中思潮澎湃，跟着姜斌来到了城东大街的一处皮货店前。姜斌让杨玧在厅中稍候，自己则进入后堂，说是去叫叔叔出来看货。这时，一个伙计上了茶，便退了下去。杨玧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家皮货店。这皮货店并非他想象中那般狭小，反而是一家占地颇广的大店铺，一路走来，就数这家最为气派，杨玧对姜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姜斌跟在后面，想必这就是店铺的掌柜了。中年人走到杨玧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略显不耐烦地说：“听姜八说你要卖皮子，拿出来让我瞧瞧。”杨玧打开身边竹篓上盖着的裹布，中年人便唤来一个伙计。伙计将皮子一张张拿出来查看。这三年，杨玧和杨瑁一直在后山打猎，野猪、獐子、狸猫、狐狸、狗獾、狼、麋鹿等都猎杀了不少。杨玧把这些动物的皮毛剥下，晒干后收藏起来，这次只拿出了一小部分。中年人看着这么多皮子，尤其是看到狐狸皮毛时，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向杨玧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杨玧看向姜斌，姜斌心中暗喜，觉得这小兄弟真是单纯。他正扬起头，准备开口，突然听到“咔嘣”一声，只见杨玧手中的杯子竟被捏得粉碎，这一下，把中年人和姜斌都吓了一跳。杨玧赶忙站起身，一脸尴尬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激动了，没忍住，没忍住。”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瞥了姜斌一眼。姜斌心中一惊，尤其是杨玧这一瞥，让他感觉像是被警告了一般。姜斌深吸一口气，对中年人说：“叔，你看给五十两银子怎么样？”中年人看了一眼杨玧，见他没说话，以为是姜斌做主，便摇了摇头说：“这些皮子最多值四十五两，卖就卖，不卖就算了。”

杨玧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姜斌，点了点头说：“成交！”中年人拱手道：“那就请小哥稍坐，银子一会儿就给你送来。”杨玧拱手回应：“请便。”便又坐了下来。姜斌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一会儿，中年人拿着一个钱袋走了出来，递给杨玧说：“小哥，这是四十五两银子，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市署那边过过秤。”杨玧站起身，拱手道：“不用了，东城皮货铺在滁州城那也是响当当的，我怎么会怀疑掌柜的诚信呢？”说完，便朝外面走去。

临走时，杨玧回头朝铺子后厅看了一眼，然后从钱袋中拿出两角碎银子，大概也就一二两左右，递给身旁的姜斌。这让姜斌一愣。杨玧笑着说：“耽误姜大哥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这是给大哥的辛苦钱。”说完，便走了出去。姜斌的脸瞬间红一阵白一阵，尴尬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