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1-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我记得自己对裴煜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是在我姐姐的墓碑前，在我将一切都坦白了之后。我临别之前对裴煜说，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他当时没有回答，我于是当他答应了。我以为我们就真的再也不会见了。可没有想到，如今他又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那晚我们在步行街的一间麦当劳里一直坐到天亮。裴煜帮我点了一杯咖啡，我喝完之后一整晚再无半点睡意，精神得几乎可以上山打虎去。我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窗外不远处能看到一条在璀璨灯火下若隐若现的江。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夜景美丽而孤清。不说话的时候，我就这样望着窗外。夜里清醒的思绪异常活跃。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裴煜问道。

我说，“我不问你也会说的。”

他笑了笑，“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我们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才没多久而已。”

“也是。”沉默了少许，他才又说，“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已经离开了很久。”

“那说明你已经老了。”

“也有可能……”他看着我，而我看着窗外。“是我真的喜欢上了你。”

我终于收回一直望向窗外的视线。转而看向他，与他四目相对。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知道他从不曾跟人开玩笑。但我却无法判断他是否在说谎，因他的眼睛里总弥漫着一层浓雾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你大老远跑来找我不是来和我说这些的吧。”我冷冷地说。然后我看见他的眼眸瞬间变得黯淡。良久，他才终于将视线别开。与此同时我似乎听到他心中那一声悲切的轻叹。

“别再把我当成她了。”

天亮离别之前，这是我最后对他说的话。

清晨坐第一班公交回到学校。刚进宿舍的门，就被刚起床的丁简逮了个正着。实在抵不住她的'严刑逼供'，于是便只能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她。但我有所保留地只说一半，并将事实稍作加工。我说我被萧爰约去后山树林，结果那里没人，找不到路出来所以干脆在那里呆了一晚。

丁简听后比我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噌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差没气急败坏赏我一个耳光：“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笑说，“你看那么多电视剧白看了，那种情况下手机会有信号吗。”

丁简更来气了，“那你至少应该叫我陪你一起去啊！”

我陪着笑脸好说歹说才让她安静下来。不然另外那两个舍友要是被吵醒可非得冲下来把我们双双掐死不可。在一起上学的路上，丁简仍旧和我纠结于这件事。她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文以悉和萧爰这两个人有事没事最好别去招惹的吗。你说你真的是为了喜欢篮球而加入女篮的，我相信。可就昨晚的情况看来，萧爰已经是把你视作了情敌想要整死你的节奏啊！你说你和文以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连我都不愿意告诉？”

丁简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走在我旁边双手抱臂板着脸，还时不时怒目瞪我一下。我暗自轻叹一声，说，“如果我说我喜欢文以悉，你会更生气吧。”

丁简听后直接倒吸一口凉气，“你不要命了！”

我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不要命。”

丁简极其郑重地看了我一眼，问，“你说真的？”

“真的。”

“我是说，你真的那么有信心能够与萧爰抗衡？”

我没有回答。

其实就在昨晚，裴煜也曾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我同样没有回答。因为我觉得就算我不说他也心中有底。他总是这样神通广大。他知道我所知道的，也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他是一个谜，同时也是一切谜的谜底。只是关于这点，当时的我还不尽了然。

那晚裴煜头一次破天荒地跟我说了很多话。一直都是他在说，我在听。这很不像平常的他。

他说，“三年来我无数次梦到过她。每一次的梦都非常真实让人不愿醒来。可是现在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人，我却忽然分不清她究竟是谁了。有时候我觉得那个人是你，有时候又觉得那就是她……”

他说，“我不该跟你说的。关于三年前的那场悲剧。不管它是不是一个意外，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他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作苦自己。之前你为了你姐姐而强迫自己跟一个你并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而现在你又要做同样的事么。”

他说，“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但萧爰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今晚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往山里去。为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他说，“无论如何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要这样做的话，我会帮你。不管是什么，尽管跟我说。”

他最后说的这句话让我觉得这分明就是黑社会老大。但黑社会老大却又不会是他这样的。外貌俊朗不无帅气，却终日沉郁，沉默寡言像是得了自闭症。我想或许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吧。或许是在少管所那漫长的三年时光噬尽了他本该拥有的青春气息。彼时窗外黑夜如水静静流淌。我和他一直相对坐到天亮。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可他却早已什么都知晓。我忽然对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想要逃得远远的，与他永远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再见。

所以我对他说，“我不需要你帮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但今晚我还是该谢谢你。天亮以后我们就此道别，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