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治症、治证、治病3种中医辨治模式

李志元（李）：何博士，在学中医基础理论的时候，关于中医的特点，一个是整体观念，另一个是辨证论治。那辨证论治是中医唯一的辨治模式吗？

何宽其博士（何）：非也。辨证论治的确是中医最重要的辨治模式，但不是唯一的模式。

李：那以您看，中医的辨治模式有哪些呢？

何：我总结了一下，中医的辨治模式有如下3种。

（1）辨症论治（治症）：实际就是对症治疗，即“所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如常山截疟、黄连止痢、川芎治头痛、杜仲治腰痛。

（2）辨证论治（治证）：即中医的主流辨治模式，实际上是辨身体的状态以论治。主要包括医经派的辨病机证论治和经方派的辨方证论治。

（3）辨病论治（治病）：即针对病的治疗，这点和西医的病因治疗没有两样。如《黄帝内经》记载的鸡矢醴治疗鼓胀，生铁落饮治狂证；《金匮要略》记载的治疟母用鳖甲煎丸、历节病用乌头汤、奔豚气病用奔豚汤、宿食用瓜蒂散。

李：民间有说法“单方一味，气死名医”。那单方、验方，算一种辨治模式吗？

何：单验方，还算不上一种辨治模式，本质上可归属辨症论治或辨病论治范畴。

李：在临床上怎么灵活应用这三种辨治模式呢？

何：（1）治症：在病情紧急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如高热时的退热，抽搐时止痉，大出血时的止血，绞痛时的止痛。西医尤其擅长对症治疗。另外，高血压病的降压治疗，糖尿病的降糖治疗，我认为也属于对症治疗。中医的针灸、放血、刮痧、推拿、中成药等在对症治疗方面也颇有特色。

（2）治证：是中医的特色和优势。很多疾病，单纯治证就能使症状得到改善、疾病获得痊愈或控制，即所谓“身体状态调整好了，疾病也消于无形”。实际上，单纯治证是启动了身体的自愈功能以达到治病目的。但是，人体的自愈功能毕竟是有限的。因此，不少疾病，单纯治证虽然能使症状改善、身体状态有所好转，但疾病本身却无变化，甚至病理损害呈加剧趋势。此时，单纯治证已显现出明显的弊端，需采取治证和治病兼顾的治疗策略。

（3）单纯治病：中医较少采用这种治疗策略，但对病因单一、病情简单的疾病是很适用的。如中暑采用刮痧放血、痈疮外敷如意金黄散、用常山截疟、鱼刺卡喉的取鱼刺治疗等。单纯治病是西医常用的治疗策略，如细菌感染的抗菌治疗，肾结石所致腰痛的碎石治疗，夜盲症补充维生素A、维生素D等。但单纯治病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放化疗虽然可能使肿瘤缩小，但也会极大地损伤人体正气，如果患者身体壮实还可耐受，如果身体虚弱，则可能得不偿失，而且，放化疗并不能改善产生癌细胞的身体内环境。

李：是啊，不少疾病，中医辨证治疗，虽然症状、体征改善明显，但疾病本身的病理损害却在持续，甚至加重，相关的生化指标或器械检查指标却在恶化。那如何兼顾治证和治病呢？

何：如果治证与治病在治疗时机上是一致的，则在处方用药时可以“一箭双雕”。如一个胃癌患者，身体壮实，辨证又属“湿热证、瘀血证”，处方：青皮、八月札、三棱、莪术、鸡内金、浙贝母、瓜蒌、白花蛇舌草、半枝莲、藤梨根，则该处方既符合辨证治疗的原则，也符合辨病治疗的精神。在中医治疗中，处方用药兼顾治证和治病的原则，是我们要不断追求的。如果治证与治病在治疗时机上不一致，则需权衡治证和治病的缓急，择善而从。如一位癌症患者，身体极度虚弱，抗癌治疗，无论是西医的放疗、化疗，还是中医的小金丹、西黄丸、三棱、莪术、半夏、南星、八月札、菝葜、半枝莲，都对患者极为不利，这时，应采取治证的策略，待患者身体情况较好时，再考虑抗癌治疗。这就是癌症治疗中“留人治病”的思想。现代的中西医结合治疗，基本就是采用治证与治病相结合的策略。如癌症的中西医结合治疗，用化疗、放疗、手术等抗癌治病，用中药调理身体以治证，两者优势互补，对提高疗效有非常积极的意义。

李：当代经方家仝小林教授提出“中药药理的临床回归”，您对此如何看？

何：现代的中药药理研究对于拓展中药的使用有很大的作用。中药药理的临床回归，主要是基于辨证论治和辨病论治这两种治疗模式。如我们系海虹主任有首方，用黄精、夏枯草和白矾，煎水浸泡或湿敷治疗癣症，如果按传统的中药理论，无法理解为什么用黄精，但从中药药理来理解，就很顺畅，因为黄精有抗真菌作用。用黄精，从辨治模式来说，属于辨病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