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跟着她挤进人群，林琳瑶半步不停，直接上去抢过男孩手里的木吉他，把他推到旁边。场下的两个女孩和一个看起来更小的男孩慌忙把伙伴迎过去，不知所措地交头接耳，周围也传来阵阵唏嘘。林琳瑶端坐在麦克风前的木凳上，低垂眉目，右脚抬起搭在凳脚的横档，将琴箱凹处斜架在腿上，她挪挪麦克风的位置，娴熟地拨动自己反复调试了几下的琴弦，随着木吉他声轻扬地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动人的乐音立即弥漫在人潮涌动的喧夜，像要把围观者带入迷离的梦境，先还有不屑一顾的人和那四个孩子都向她投去无比惊讶而羡慕的目光。她弹了段《Hotel California》的开场，琴声莞尔一变，四个小孩惊呼着蜂拥上去，站到林琳瑶后面，和着她的弹奏唱起来：
When I find myself in times of trouble， Mother Mary comes to me。当我发现自己深陷困境，圣母玛利亚至我近前。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智慧低语：顺其自然。
And in my hour of darkness she is standing right in front of me。我在最黑暗的时刻，她就陪伴着我。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智慧低语：一切随缘。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智慧低语：一切随缘。
And when the broken hearted people living in the world agree。所有生于此世的伤心之人，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总会获得答案：一切随缘。
For though they may be parted， there is still a chance that they will see。即使他们被迫分离，他们仍有机会重逢。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总会获得答案：一切随缘。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智慧低语：一切随缘。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智慧低语：一切随缘。
And when the night is cloudy there is still a light that shines on me。
Shine until tomorrow， let it be。依旧有光透过阴云密布的夜空照耀着我，直到明天，一切随缘。
I wake up to the sound of music， Mother Mary comes to me。我被音乐之声唤醒。圣母玛利亚陪伴身边，
Speaking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智慧低语：一切随缘。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yeah， let it be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总会获得答案：一切随缘。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yeah， let it be。
Whisper words of wisdom， let it be。
智慧低语：一切随缘。
掌声随着“再来一首”的呼喊暴风雨般此起彼伏，围观者已经把这小小的角落挤得水泄不通，很多顾客被歌声从商场里吸引出来。林琳瑶一手撑住吉他柄，一手握在话筒上，抬起头，将嘴唇挨近话筒，看看被挤没在人群中的我：“谢谢大家捧场，谢谢你们喜欢我的声音和这把古老的吉他，我把下面这首歌送给我朋友，虽然今天初次见面，但我希望他勇敢地……走出来……”说完，她低下头，披着的头发散落遮挡在脸上。人群骚动着，都在寻找她所说的那位朋友，吉他声和着四个人的歌唱再次响起：
In my Life，叹吾此生，
There are places I remember。自有难忘之处。
All my life，吾此一生，
though some have changed，变迁者有，
Some forever not for better。永恒者亦。
Some have gone and some remain，唏嘘留逝。
All these places have their moments任其唤起
With lovers and friends I still can recall，爱人和朋友的回忆，
Some are dead and some are living。唏嘘留逝。
In my life I've loved them all，叹吾此生，爱者俱矣！
……
我慢慢地退出圈外，歌声穿过拥挤的人墙追随而至，可我正在离开，走向一个人孤独的世界，也许正如林琳瑶歌中所唱，我们选择了太多顺其自然，那聚聚散散随缘的爱，最终把自己困在深渊的囚牢。行道树夹杂着路灯的光亮，缓缓向后退去。或许这是最好的告别方式，不回头，不说再见，也没有依依不舍的挽留，我跟着轻唱那没有消逝的歌声:
……
And these memories lose their meaning，若我喜新厌旧，
When I think of love as something new，回忆便已茫然。
Though I know I'll never lose affection， For people and things that went before。虽我知吾，常念往昔。
……
然而泪水早已哽咽在喉，我快步奔跑着离开歌声所能到达的地方。
次日中午，懒懒地从酒店的床上起来，稀疏几缕阳光时隐时现，约了刘通和几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早早地吃过晚饭后到离饭店不远的KTV唱歌，通宵未眠，带着深深的黑眼圈斜卧在也已疲倦的昏暗包间的沙发里，林琳瑶打电话过来，在嘈杂的架子鼓和电吉他声的背景下告诉我，自我前晚离开后，她们唱到十二点过方才在围观者的依依不舍下散场，四个孩子第一次感到观众热情带来的满满希望，非要拜林琳瑶为他们的导师，她和孩子们到了两间并排的地下车库所储存的音乐梦想，左面是放满打击鼓、钢琴等乐器的音乐室，右面的卧室用隔板隔成两间，分别作两对情人的起居，孩子们热情高涨，在五六年迷惘的努力之后，找到了他们梦想的救星，不止不息地粘着向她认真讨教，她决定应四个勤奋又很有潜质的孩子的要求加入他们的乐队。她说曲曲折折奔跑了十几年，似乎才找到自己的梦想，她会和孩子们一起坚持下去。
回到小井的第六天，接到佳丽在QQ上发的信息，她踏进家门就忙着见长辈和同学们，顾不上问我离开后的情况。亲人们都劝她去留学，她似乎也有这样的打算，如果要留学的话，可能开年的新学期就会走，她希望临行前还能见上一面。
“早吧!再见面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还是在小井过年吗？”
“六七年没回家吃团圆饭了，想回去陪陪父亲。”
“是应该的，多陪陪他老人家，不过……”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恰好是父亲的电话。
“你看，才和你说要回去，我爸就打电话来了。”
“那快接呀！”佳丽发了一个阴阴的笑脸，“老人家要叫你带女朋友回去怎么办呢？”
“得，又拿我取乐，他们都知道你不是我女朋友，”我把信息发过去，承接接通了父亲的电话：“爸，老家那面冷吗？”
“冷啥？又在睡懒觉啊？”爸严厉地责问。“我猜你正在被骂，”佳丽带着一个大笑的表情发过来。
“早起床了，正在理计划呢！”我回了个点头的表情。
“你要再不回来过年，看我怎么收拾你？”
“今明两天就回来啊！”我战战兢兢地回答。
“女朋友呢？带上她，”父亲命令似的口气。
“我都说了，佳丽不是我女朋友，人家还在读书啊！你们在想什么？”
我把手机夹在脖子里，啪啪打几个字并几个哭的表情发过去：“被你说中了。”
“你爸叫你带女朋友回去啦？”
“还偷笑，要不你就随了我爸的心愿，”电话那头听到父亲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他说明天回来嘛，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我要他带的，可能不会。等我再和他说说……”
“你梦做得到好，我爸非打断我大腿不可。”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嘛，”父亲对着话筒大声说，我赶紧将手机移开一点距离，干脆丢在键盘边上，打开免提，一心一意和佳丽聊天，“哈哈，没事，过完年保证原封不动送你回到家人身边。”
“你们尽是，想媳妇想疯了？我和佳丽不是那么回事好不！”我对着手机隔空嚷嚷，“今年刚好养了两只鸡，我捉回来过年。”
“做梦、拜拜、忙了、回聊，”佳丽打了个再见的表情，QQ头像立即变成了灰色。
“随你便，媳妇都没带，回不回来都无所谓，挂了，明天快到了电话，我叫人到路边等你，”说完，父亲又问道：“要不要和哥嫂他们说点啥？”
“算了，回来再说吧！”
“你开车回来吗？那样我们来来回回买年货串亲戚也方便。”
“那是佳丽家的车啊！我哪能想开就开回来。”
“好吧！随你喽，挂了，”一阵盲音随即响起。
“嗯！”我挂断电话，抬起头，才看到佳丽原本已经变灰的头像又成了彩色，“人呢？还在打？挂没有？不回？”伴着十几个表情不断刷新对话框。
“以为你下线了，就没注意，顾着和爸说话呢！刚结束，”我跟着几个微笑和抱歉的表情。
“也没啥事，就问问，刚刚堂弟捣蛋，下了线。”
“哦，那你吃午饭没？”
“老妈都叫了好几次，我吃去了，你也早点吃，回聊，886。”
“嗯嗯，快去吧！”
“明天要赶车，今晚早点休息，注意安全，到了电话说一声，886。”
“好的，我也做饭去了。”